第33章 第三十三章_郎君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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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南袤深深的看了一眼南欢,“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囡囡,我既然已经对你既往不咎,你还非要将过去的事情抓着不放吗?”

  宋暮刚要开口,就察觉到手中的红绸被人扯动。

  南欢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动。

  宋暮读懂她想说的话,眸光微亮,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若说从前南欢对南袤尚存孺慕之心,有着一层孩子对着父母特有的不切实际的美化与幻想,不愿往坏处想,总想替他找一些理由。

  那层美化与幻想,在南袤将她推出给越恒时也荡然无存了。

  好像大梦一场,睁开眼来,才看得清楚这位南氏宗子,名流显贵,满心满眼便只剩下几个字‘利益,权柄’。

  以往她为人子女,孝道大过天,一句无不是的父母就足以压得她动弹不得,毫无还手之力。

  可如今,她借着这一桩婚事,摇身一变成了王妃,沾上了皇权二字,又岂是这一句‘世上无不是的父母’能够压得住的?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君在前,父在后。

  南袤想要上赶着认她这个王妃做回女儿,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南欢侧过头重新看向南袤,极力挺直脊背,轻笑一声,“今时今日,妾身已是平北王妃。既往不咎?此话怎讲?难道南大人还想在这王府前鞭我三十不成?!”

  她唇角弧度拉大,一双眼扫过去,隐隐透出锋利,“既往不咎,呵――好一个既往不咎。”

  宋灵应声道:“你们白马公府再怎么是累世的公卿,也别忘了当今天下是谁家的天下!白马公,对着平北王妃,你说话给我客气一点!”

  众人听见公主将话讲的这样难听,连忙去瞧平北王的表情。

  却见宋暮在一旁瞧着,但笑不语。

  那表情算不得多柔和,但出现在宋暮这张脸上,却是让一众人等心中都犯起了嘀咕。

  这是什么情形,宋暮与宋灵这么一对打小的冤家,竟也有一致对外的时候。

  柳夫人与南欢对视一眼,匆匆移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我,我们并无此意。”

  她想起曾经南欢被逐出家门的场景,自小就身娇体软的少女只穿一件单衣,酷夏的日子被按在祠堂前。

  南袤一鞭一鞭的打,厉声质问,“你悔不悔?你错了没有?”

  南欢一言不发的伏在板子上,咬着牙受着,十鞭下去,人就昏了过去。

  南袤却认定她是装的,还要继续。

  她是该劝的,但南袤正在气头上……她躲了出去。

  就跟那天丫鬟慌慌张张的来跟她说南欢被南袤领着去见越恒一样,她是该拦的,但她做的是拦住了南辞,躲着当做不知道。

  她没办法,她是真的没办法。

  家中做主的是南袤,夫为妻纲,正在气头上的男人怎么可能劝得动。

  她有一千个一百个理由,可是此刻想起来这桩桩件件的旧事,心里的愧疚与不安却是成倍的翻上来。

  南欢是她的亲生女儿,跟她生的这样像,十月怀胎生下来,养成亭亭玉立的美人,京中其他贵女与她的囡囡相比都相形见绌,这样出色的孩子,若说一点不疼又怎么可能。

  可眼下这般情形,南欢恐怕再也不会认她这个母亲了。

  明明囡囡数日前被接回府,几年没见,见了她这个母亲还是十分亲昵,半点也没有怨恨他们几年的不管不顾。

  她不禁后悔,若是早知道南欢还能嫁出去,还是嫁的这样好。那天她就不该说那样的话,更不该打那一巴掌,没得把好好的女儿都打成了仇人。

  可是此刻再后悔也无用。

  柳夫人眼眶一红,开始掉起了眼泪,她上前一步,拉住了南袤的袖子,低声说道:“算了,算了。公爷,咱们走吧。回去吧。”

  这般情境下,硬来又有什么用处,既然出嫁,又嫁的这样显赫。南欢已经不是能够用威权逼迫的人。

  倒不如徐徐图之,软着来,留上几分颜面与余地。日久天长,滴水穿石。

  南袤一把抽回袖子,他气的不轻,愤愤的盯着南欢。

  他本来昨天晚上听到圣人赐婚平北王,赐得是安州南氏的姑娘起南袤就想了一夜这件事,连觉都没有睡好。

  这赐婚的时机太巧了,南欢刚被平北王接走,圣人就赐婚,他还想着是不是圣人想给他们白马公府一个警告,借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他。

  他不吝啬以最坏的角度去设想,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上不得台面,圣人在她进门第二日就赐婚,肯定是要一个家世清白的南氏女作为正妃压着她,给她一个下马威。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只要王妃是南氏的姑娘,他这个家主便多出一份助力。

  至于王妃会不会为难南欢?他堂堂南氏的宗子,总不能把手伸到人家内宅去,为人妾受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

  没想到,圣人赐婚的正妃居然就是南欢。

  从前这个女儿虽然性情执拗,但大多数时候也是听话的,他将她带到越恒面前,让她喝酒,她不是仍旧喝了。

  没想到现在竟是愈发的刚硬,简直存心处处与他作对,这么多人面前,半点颜面也不给他留。

  他明明嫁了一个亲女儿进王府,做了亲王的元妃,他作为老丈人,聘礼一点都没收上罢了,倒是还要受一肚子的气,连口喜酒都没吃上就被赶出门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今天这一出闹出来,明天他们白马公府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指着脊梁骨笑话。

  这些年来,他丢的脸全在这个女儿身上了。

  南袤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面色难看,呼吸起伏,却又顾忌着南欢现如今的身份不能发火,不能口出恶言。

  南欢看着曾经在自己眼中几乎无所不能顶天立地的父亲被这么简单的几句话逼的脸色大变,窘迫,愤怒,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她品味着他脸上那些复杂的情绪,一时周身的炎热与身体的疲倦都好像散去了,心中只剩下快意,前所未有的快意。

  “既往不咎,这话当由我来讲。南大人鞭我那三十鞭,看在今日大婚不能见血的份上。我既往不咎。但南大人耽误了吉时,可别怪禁军的仪刀不容情。”

  不容情三个字,拖得格外长。

  众人皆听出那低柔的声音里含着几分再明显不过的冷酷与危险,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却无人敢开口阻拦和求情。

  一来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二来举朝的重臣今日都跟着圣人出城去了泰山,留下的官员都是人微言轻之辈,没有哪一个自认为能够触怒平北王却全身而退。

  三来,孝义人伦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若父母对子女十分爱护,子女自当敬之爱之。

  可白马公府分明对这个女儿视若无睹,此时见人富贵又上前攀附,是什么道理呢?态度变得这样快,未免失了清正傲骨,倒像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一般惹人发笑。

  人心总是怜悯弱者的,一个弱质芊芊的世家贵女,因为痴情守诺被赶出家门,过着贫困的日子也不改初心,最终等回情郎,情郎却已经另娶他人。

  这位南小姐何其可怜。

  若不是圣人赐婚,苦尽甘来,还不知道何去何从呢。

  眼下白马公这么一番,也不过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因得果罢了。

  “好。我走。”南袤面色阴沉,话说得咬牙切齿,“王妃今日此言,日后切莫悔恨。左右没有嫁妆傍身的不是我!”

  说完这一句话,他拂袖而去。

  柳夫人泪眼朦胧的望了一眼南欢。

  南欢收回目光,捏紧了手中的红绸,“殿下走吧。”

  两个人各执红绸一端,迈步跨过了王府的门槛。

  真正跨过了这道门,听着逐渐远去的马车蹄声,南欢方才提到心口的激愤才算是散去,这一放松下来,便觉出头上的凤冠沉重,身上的华服压肩。

  正午的烈阳下,衣裙吸饱了汗水贴在身上,每走一步都足够艰难。

  宋暮正视前方,声音几不可闻,“心中可有快慰一些?”

  南欢面无表情,同样压低声音,“十分快慰。”

  宋暮唇角微勾,“做我的王妃还不错是不是?”

  汗水从额头淌下来,她觉出几分头重脚轻,沉默不语。

  宋暮笑着侧过头,却见她的动作迟缓而艰难,脚步愈发迟滞。

  立在门边的赞者高唱,“请亲王与王妃入。”

  太后端坐在高堂之上,老人满头白发,面相慈爱,一见到进来的新人便笑成了花。

  赞者在一旁念着长长的祝词。

  南欢在太后温和又略带欣喜的注视中,眼眶微酸。

  总算一长串祝词念完了,赞者高唱,“跪。”

  南欢与宋暮跪在软垫上。

  赞者,“拜!”

  二人对着太后的方向叩首。

  太后不待他们磕下去便开口,“好了好了。起来吧。起来吧。”

  起身太猛,南欢眼前一黑,身形微微摇晃。

  宋暮脚下忍不住上前一步,抬起手欲扶,南欢已经站定,她缓缓对他轻轻摇头,低声道:“无妨。”

  宋暮默默放下手,眼神却仍旧凝在她的面上,眉心微皱。

  赞者,“再拜!”

  两个人各持红绸一端,面对面站着,如此这般宋暮总算能光明正大的看着她。

  南欢垂眸,先俯下身去,宋暮跟着俯身。

  亲王大婚的仪式流程因着大婚的仓促已经简化大半,他又将一些劳动新娘操持的环节一应删去。

  但对于这最重要的一项,新婚夫妻对拜三次却是怎么都不能简化的。

  拜到第三次,红绸从手中滑落,喜乐从耳畔渐渐远去,南欢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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