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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七章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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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彻这些日子卧床不起,卫子夫在一旁伺候着,是一点儿也不放松,就想着尽心尽力的服侍好皇上,让皇上知道,他生了病,能待在他身边尽心的人,也只有卫子夫一个。

  卫子夫想着,自己这样无微不至,皇上就算是铁石的心肠,也该念点自己的好了罢。

  卫子夫为刘彻整理被子的空当,李延年就从外面进来了,见到刘彻行礼道:“皇上,今天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呢。”

  刘彻点头,道:“朕这个病也该好了。”

  卫子夫笑道:“皇上这两天越发的有精神头了。”

  李延年道:“奴才想要禀报一下这些日子的事情。”

  刘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李延年道:“这些日子朝政一直由皇后和王太后主持,多半事情会朝议,朝议议不好的,再召开廷议……”

  李延年一一将这些日子的事情禀报上去,先是嬴政拿到虎符,命李广公孙敖和卫青出征,随即是王恢畏罪自杀,很快前线就传来三路汉军均有小规模的取胜。

  李延年又把嬴政召见了什么人,还有太后去找过皇后说王恢的事情告诉了刘彻。

  刘彻当下有些沉默,似乎是在思考。

  卫子夫眼睛一转,立马笑道:“皇后娘娘真是厉害呢,这么短短的几日时间,就把朝政打理的一清二楚,奴婢听说,大臣们都佩服着皇后娘娘,没有敢不服从的。”

  李延年看了卫子夫一眼,卫子夫的口气虽然装作很无心,但是在李延年眼里,卫子夫可不像在刘彻眼中那么温柔无害。

  刘彻听了卫子夫“无心”的真话,心里也有些发沉,他确实很高兴旗开得胜打败了匈奴,可作为一个有自尊心的帝王,自己打败的仗,让一个后宫的女人轻而易举的打赢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再者,看现在的情势,似乎嬴政很得人心,就算得人心只是表面功夫,但是也没有人敢不服从他,窦家作为一个没落的外戚,经过陈皇后这样一捣腾,恐怕又要东山再起了。

  作为皇帝,没有一人不忌惮外戚的,不管这个外戚姓窦还是姓王。

  李延年道:“娘娘的作为被朝廷上下俯首称道,只是奴才斗胆,想和陛下说一句……”

  刘彻道:“你说。”

  李延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刘彻抬眼看了他一眼,李延年很聪明的低下头去,装作很谦卑。

  卫子夫有些吃惊,在这件事情上,李延年竟然和自己站在一条船上。

  确实是这样的,李延年一心想要栽培自己的妹妹李妍进入掖庭,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罢了,而这个坎子,不正是陈皇后么。

  如果皇上能够忌惮和怀疑皇后,不怕一个帝王不继续扩充掖庭,那时候李延年正好能作为贴身的近臣,向刘彻为自己的妹妹李妍美言几句。

  刘彻道:“事情说完了的话,朕要休息一会儿了。”

  “诺。”

  李延年应了一声,刚退了出去,就见王太后的车仗停在了殿门前,田蚡先从车仗里下来,然后扶着王太后下来。

  李延年远远的一看,当即又转回头去,匆匆忙忙的去通报。

  刘彻本不是累了,只是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却见李延年又进来。

  李延年道:“陛下,奴才方才远远的看见王太后和丞相大人,往这边来了。”

  刘彻心里知道,田蚡和太后一起过来,准保又是要弹劾谁,或者给谁告状了。

  李延年才通报完,很快王太后走进来了。

  刘彻装作很欣喜的样子,笑道:“母亲和舅舅一起过来,朕可真是有点儿受宠若惊啊。”

  王太后道:“皇上说的什么话,做母亲的来看看儿子,有错么?”

  田蚡笑道:“卑臣是拍打扰了皇上的清净,所以不敢贸然过来拜见,今日听说太后要过来,也就顺道一起来了。”

  刘彻点点头,道:“坐啊,舅舅也别站着。”

  “是是。”

  田蚡看刘彻对自己这么客气,才是有点受宠若惊,只不过他不敢松懈,因为田蚡越来越看不懂刘彻了,以前的刘彻意气用事,莽撞冲动,对他说两句好话什么都能成,但是现在不一样,自从刘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撅了自己那一回之后,田蚡才意识到,这个皇帝了不得了,他长大了,想要自己顶住朝廷了。

  王太后道:“皇上最近身子怎么样?”

  刘彻道:“比之前好了不少。”

  王太后道:“彘儿啊,你可要多休息,快快的好起来,你可不知道,这些日子,你那个宝贝阿娇,把朝廷弄得是天翻地覆!”

  刘彻笑道:“当年娶阿娇姐姐的事儿,不也是娘亲手撮合的么?现在还没过几年,娘难道不记得了?”

  王太后被刘彻撅了一回,当下嗓子眼有些梗,随即避开这个话题,道:“娘早就想和你说这个事儿了,只是怕你身体不好,再给你添堵……前些日子,王恢的事情,他虽然有错,但是也错不至死,娘就去和阿娇他说了,结果呢,他答应的我好好儿的,说不再刻薄王恢,没成想啊,他说一套做一套,撂下话就亲自去了一趟地牢,把王恢给毒死了!”

  刘彻也听说了这件事,张汤都向他禀报过了,不过经过调查,王恢并不是皇后下令毒死的,当时也有牢卒在场,皇后只不过和王恢聊了两句天,后来王恢就服毒自杀了。

  刘彻也知道这件事王太后觉得不甘心,不过王恢都已经死了,而且恰到好处的正了军威,嬴政的所作所为也没有出格的地方,没有办法继续追究下去。

  王太后见他不说话,道:“娘也知道,现在人都没了,还抓着不放个什么劲儿呢,只不过娘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彘儿你想想,娘现在还健在,他一个皇后,怎么也是我的小辈,就这样肆无忌惮,说一套做一套,倘若等我不在了,他还不翻出天去?”

  刘彻道:“娘您也别生气了,这件事情阿娇做的没有什么错儿,廷尉署已经给朕了奏章,王恢是服毒自尽了,阿娇并没有做出什么逼迫的举动。”

  王太后听他替嬴政说话,顿时有些生气,道:“彘儿,都这节骨眼了,你还向着他?你这些天生病了,并没有看到朝廷上的样子,朝廷上大大小小的官员,见到皇后就跟见到了皇上一样,三路汉军小胜匈奴,满朝文武跪下来山呼万岁,这是要干什么?皇上,不得不防啊!”

  田蚡见状,也趁机会道:“是啊皇上,并不是卑臣想要在背后议论皇后娘娘,只不过皇后娘娘很多作为太过于好大喜功,就说三路汉军突袭匈奴的事情,现在已经小胜,但是皇后娘娘一点也没有要收兵的意思,万一惹急了匈奴人,立威不成反倒损兵折将。朝廷上也不是没有人不去劝娘娘,只不过皇后娘娘根本谁也不听,只去重用像窦婴这样的窦家人……”

  刘彻听得脑仁直疼,这种道理难道是他不知道的么,只不过刘彻一来没有办法,二来也不愿意去管,所以才没有动作。

  而田蚡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受损了,所以一个劲儿的去跟刘彻告状,忘记了看刘彻的脸色。

  刘彻听田蚡源源不断的说,当即装作累了,连着咳嗽了好几下,卫子夫赶紧过去扶着刘彻躺下来,道:“皇上,喝水么?喝口水润润嗓子罢。”

  刘彻又咳了几下,摆了摆手,卫子夫给他盖好了被子,田蚡这才算识相的闭上了嘴。

  王太后见自己儿子咳得这么厉害,走过去道:“彘儿啊,你身子到底好没好啊,怎么还咳得这么厉害?叫御医来看看。”

  刘彻摆手,道:“朕有些乏了,娘和舅舅先回去罢,这些事情,等朕好了再处理。”

  田蚡一听就知道刘彻在装佯,但是无奈王太后心疼儿子,只好闭嘴不言,田蚡这次算是无功而返。

  王太后大张旗鼓的去找刘彻告状,这种事情嬴政怎么可能没听说,很快就有人邀功似的来告诉嬴政。

  只不过嬴政根本就没把王太后看在眼里,王太后相比太皇太后来说,还嫩的厉害,现在嬴政的当务之急是打好与匈奴这一仗。

  嬴政接到边关急报,因为卫青是三路将军之中,最年轻,也没有任何战功的人,所以匈奴人回击的主力军放在了李广身上,集合了三路匈奴的力量,迎面打击李广。

  而公孙敖的队伍也被匈奴阻击,唯独卫青,到目前为止,还是一帆风顺。

  嬴政看完了急报,让内侍拿给宣室阁里的众位大臣挨个阅览。

  韩安国看了道:“娘娘,卑臣以为,若是再不收兵,李广将军的这一路,怕是支撑不久了。”

  嬴政并没有给意见,不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而是看向窦婴,道:“魏其侯觉得如何?”

  窦婴思索了一会儿,道:“卑臣以为,该派兵支援李广将军。”

  “派兵?”韩安国吃了一惊,对窦婴道:“李广将军的一万骑兵已经深入腹地,现在派兵怕是于事无补,若是匈奴人将李广将军的部队和援兵断开两截,怕是首尾不能呼应,会被各个击破。”

  嬴政就像没听见韩安国的话一样,笑道:“魏其侯果然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派兵。”

  韩安国以为嬴政想要打出大胜仗来,太过于急功近利,道:“娘娘,不可啊!现在派兵,只会损兵折将。”

  嬴政看向韩安国,笑道:“正如御史大夫说的,现在派兵给李广将军,最多能够支援一时,并不能再取得如何更大的胜利……但是你们不要忘了,打仗的不光李广和公孙敖,还有卫青。”

  韩安国听罢,思索了一下,顿时也就明白了嬴政的意思。

  窦婴道:“正是这样……匈奴人自负彪悍,而且他们比汉军更加看重军功,如果没有军功在身,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喽啰,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卫青将军现在都没有受到大规模的阻击,正是这个道理,如果朝廷在这个时候派兵去支援李广将军,那么就是将匈奴人的目光收拢在李广将军身上,这样能够掩护卫青,虽不能直捣王庭,也能出其不意,给匈奴人一个教训。”

  嬴政笑道:“魏其侯说的,正是我的心里话。”

  东方朔想了想,道:“卑臣虽然只是文臣,不知行军打仗的道理,但是如此听来,李广将军岂不是危险了?”

  嬴政背过身去,眼睛注视着地图,声音没有什么波澜,道:“想要成大事,必有舍取,况且……在我看来,李广能被成为飞将军,也必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能不能从长城返回来,就看看他李广真正的能耐了。”

  他的话说完,众人心里都是一震,自古以来都是丢卒保车,没有弃车保卒的道理,卫青的功绩就好比一个小小的卒子,在李广面前,简直不值一提,但是在嬴政心里,真正要用的正是卫青这个微不足道的卒子。

  众人这些日子都对嬴政的手腕有所了解,同样的,也对嬴政的狠心程度有所了解,有得必有失,有的时候肯输大的,才能赢大的。

  廷议之后,嬴政让窦婴继续安排粮草的事情,又拨了七千骑兵去支援李广。

  不出意外的,七千骑兵刚刚出了长城,就被匈奴兵勘测到了,受到了匈奴的阻击,根本没有来得及和李广的军队接头,就被断做了两段。

  这件事情传回来的时候,嬴政和王太后正在承明殿临朝,田蚡一听,顿时心中大喜,这可是嬴政的一大罪状,不听劝阻,一意孤行,致使大汉损失了七千精锐骑兵。

  田蚡下了朝就去找刘彻,刘彻喝过了药,觉得这些天躺得浑身难受,下了榻,被卫子夫扶着。正要去走走,田蚡就过来了。

  刘彻看见他顿时什么好心情都没了,道:“不知舅舅来此,有什么事么?”

  田蚡当下道:“陛下,卑臣是从承明殿退朝而来,刚刚收到边关急报,皇后娘娘不听群臣劝阻,又增派了七千精锐去支援李广将军,结果七千精兵刚一出长城,就被匈奴人伏击……”

  田蚡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个传令官快步跑进寝殿,一面跑一面高喊,“鸿翎急报!卫青将军大捷!”

  刘彻一听,顿时全身一震,猛地站了起来,传令官已至眼前,跪下来,手举捷报,道:“秉皇上,边关大捷,卫青将军的一万骑兵直捣王庭!”

  田蚡一下就傻了眼,他就顾着来告状,结果连最简单的障眼法也给忘记了,看到捷报忽然明白了,原来嬴政派兵,不过是误导匈奴人,好牵制他们的主力部队,让卫青有可趁之机。

  刘彻挥开卫子夫的手,自己站起来,道:“卫青打赢了……”

  传令官道:“正是皇上,卫青将军直捣王庭,匈奴王已经将大军回撤,支援王庭,李广将军和公孙敖将军的两路已经脱困。”

  刘彻脸上喜色无以言表,道:“好……好!那卫青现在人呢?还在打?”

  传令官回话道:“回皇上,皇后娘娘传令,卫青将军已经回撤,将避免一万骑兵和匈奴主力大军正面冲突。”

  “好。”

  刘彻现在除了“好”已经说不出别的话来,道:“大军回来了么?朕要亲自出城门,迎接三军!”

  田蚡简直被打了脸,兴匆匆的过去,结果扫兴而归,他没想到,陈皇后只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竟然真的能和匈奴兵抗衡。

  虽然这里面有侥幸存在,匈奴人没想到汉军敢先发制人去打击他们,但是这种侥幸也是建立在周密的谋略之上的,战场之上往往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侥幸在强者的对抗之中,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田蚡也是在朝廷摸爬了这么多年的人了,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些,他心里头有些害怕,若是嬴政一天不除,自己的日子怕是一天就不会好过。

  田蚡想着,现在不能正面和嬴政冲突,毕竟嬴政刚刚打败了匈奴人,皇上现在很高兴,别说皇上,就连朝廷上下,都很欢欣鼓舞,这个时候嬴政的势力正旺,自己不能以卵击石。

  田蚡怕失去了自己的势力,出了寝殿就往东宫去。

  王太后也听说了,卫青这个毫无功绩的毛头小子,竟然直捣王庭,虽然没有和匈奴大军正面较量,但是把匈奴人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这是前所未有的。

  王太后一方面高兴,另一反面也向田蚡一样担心,毕竟指挥这次打仗的人不是王家的人,也不是他田蚡,而是窦太主的女儿,陈皇后。

  而且这次的材官将军还是窦婴,这分明是窦家崛起的信号。

  王太后正在担心,田蚡就进来了,王太后拉住他问怎么办。

  田蚡道:“姐姐,现在人家陈皇后势力正好,就像是一把快刀,而咱们却是鱼肉,不可去硬碰硬啊。”

  王太后听了拍着桌案,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他就变成了快刀,咱们反倒任人鱼肉,这还像话么?”

  田蚡道:“既然不能正面去碰刀刃,咱们也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田蚡凑过去,低声道:“姐姐,前几日兄弟跟你说,给兄弟我指婚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王太后瞪了他一眼,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陈皇后都骑到我头上拉屎撒尿了!你还在想着成亲的事情,你想要气死我啊?”

  田蚡赶忙解释道:“并不是这么回事,姐姐你想啊,咱们不能去和陈皇后较劲,那就要自己积攒势力,如果兄弟我娶了刘家的人,那不就是积攒势力了么?”

  王太后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道:“这事情还不好办?你要现在娶都没问题。”

  田蚡道:“那就好了,正好兄弟我做出不管闲事的样子来,让皇后他自己去折腾罢,姐姐你就看着,皇上那么要面子的人,能任由他的女人把持朝政么?等他们窝里斗完了,咱们也积攒够了势力,何乐而不为?”

  王太后道:“希望如你所言。”

  也不知是不是卫青大捷的消息太好了,刘彻听到这个消息,病好的也就差不多了,正如刘彻所说的,三军凯旋当天,刘彻真的亲自出城门迎接。

  刘彻与嬴政参乘一车,路上有侍卫开道,百姓跪拜在两旁,见到刘彻的车仗就开始高声山呼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刘彻并不是没有出过宫,但是这样的场面还是头一回见,毕竟能这么大规模的打赢匈奴,这还第一次。

  刘彻掀开车窗的帘子,向外面看了看,对坐在旁边的嬴政笑道:“朕病了这么些天,一直在榻上躺着,骨头都松散了。”

  嬴政知道刘彻的唠嗑只是开场白,后话还会陆续才说,就没有说话,等着刘彻继续说下去。

  刘彻望着外面,没有看嬴政,只是道:“老百姓是最好应付的,他们不像大臣,要给他们施展抱负的机会,要安抚他们,谁能让百姓不饿肚子,谁能让百姓不受战乱,他就是皇帝,还是个好皇帝……在老百姓眼里,他才不管皇帝是姓刘,还是姓什么。对么?”

  刘彻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才转过头去看嬴政。

  嬴政心里一突,当下只是笑道:“老百姓的心思是最简单的,看待帝王也是最公平的,不是么,陛下。”

  刘彻笑了一下,点点头,道:“阿娇姐姐说的很在理。”

  罢了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马车只是微微颠簸,一路往城外去了。

  刘彻的御驾到了一会儿,卫青李广公孙敖的三路兵也就到了。

  卫青的一万精兵丝毫未损,公孙敖带兵一万损兵七千,李广则是光杆一个人回来的,可谓是灰头土脸,面上无光,自然也就不高兴。

  刘彻从车上下来,伸手扶下嬴政,众臣跪下来拜见皇上和皇后,刘彻让众人起身,这才走过去,道:“卫青,好样的,朕没有看错你。”

  卫青连忙又跪拜下来,道:“卑将惭愧,若没有李广将军和公孙敖将军的掩护,卫青也不能有今天的胜利。”

  卫青很明显是在给李广和公孙敖下台阶,公孙敖虽然笑不出来,但是脸上还挂着勉强的干笑,而李广不同,李广这辈子参加的大小战役,还没有这么丢人过,一万骑兵一个也没回来,听见卫青的话,也不觉得宽慰,直觉心里不服气,若不是匈奴大军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自己怎么可能输的这么难看。

  刘彻迎接了凯旋的军队,回朝之后又褒奖了三军。

  王太后趁这个机会,向刘彻提出要给田蚡指婚的事情。

  刘彻笑了一声,道:“母亲,舅舅这是要把刘家抓的多牢啊?”

  王太后没成想他这么直白的就说了出来,脸上有些挂不住,道:“什么话被你说出来就那么难听。”

  刘彻道:“得,朕要是不同意,母亲该怪罪儿子,连舅舅娶个媳妇儿都不让。行了,任着舅舅喜欢,随便的挑。”

  王太后虽然不满意他的态度,但是这件事也就算是敲定了。

  王太后道:“你舅舅都娶妻了,你呢,彘儿啊,不是娘说你,你看见了,这次三军凯旋,他陈阿娇面子最大,朝廷上听他的话的人,比听你的话的人多多了!你若是再宠着他,让他在后宫里独宠,还不翻了天去?你趁着现在,也看看有没有能入眼的,娘瞧着卫子夫不错,他虽然身份低位了些,但是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形式说话才谨慎小心,不会仗势欺人,以后也不麻烦。”

  刘彻搪塞道:“这个事情朕已经在考虑了,只不过儿子是晚辈,该让舅舅的喜事先办了,对不对?”

  王太后听他没有顶撞自己,虽然也没答应下来,但是纳妃是早晚的事儿,田蚡的亲事又成了,于是就满心欢喜的走了。

  田蚡是丞相,丞相的亲事,又是王太后亲自指婚,再加上娶得是刘家的人,这婚宴自然办得很隆重。

  满朝文武,别管是不是和田蚡一头的,这成婚的当天,都必须给足了面子,带着贺礼过去道喜。

  窦婴也是其中的一份子,窦婴向来成城府深,但是却异常的倔脾气,虽然他诸事忍让,但是绝对不会低头,所以窦婴虽然去道了喜,但是田蚡完全没有看出什么恭敬来。

  在喜宴上也就难为了窦婴,无非是喝酒之类的,窦婴身旁有个人叫灌夫的,曾经跟随着窦婴平定七国之乱,和窦婴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

  为人大咧咧,纯粹的莽夫秉性,喜欢饮酒,喝多了就喜欢顺嘴骂人,田蚡难为窦婴,灌夫正好喝醉了,看不过眼去,就大闹了喜堂,骂田蚡勾结淮南王,欲图谋反。

  田蚡心里头一紧,他从没想过,自己和淮南王的事情那么秘密,竟然被灌夫这个莽夫知道了。

  田蚡觉得灌夫不能留,就把灌夫给绑了,下了狱,要弹劾他不敬太后之罪。

  窦婴和灌夫是有交情的人,而且灌夫是为了替窦婴出头,才破口大骂田蚡,只不过灌夫是个莽夫,不知道失态的要紧程度,他就算骂的再难听,也不过陪个礼道个歉的事情,但是灌夫竟然说田蚡和淮南王勾结谋反。

  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真的,田蚡都不能允许灌夫再活下去。

  自从刘彻病好了,嬴政很识时务的退居了椒房殿,不再去承明殿临朝,刘彻也就没再说什么。

  嬴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他临朝没有太长时间,但是该立的威信一样不少,该收服的人才也一个不少,现在退居回椒房殿,只能让大臣们觉得他懂大体,就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楚服打听了这次灌夫大闹喜堂的事情,对嬴政道:“丞相田蚡前脚去和皇上告状,魏其侯后脚就到了,两个人分辩不出高下,皇上估计也没了辙,说两家都是亲戚,就组织大臣到东朝去廷议。”

  嬴政听罢,道:“窦婴真是糊涂。”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嬴政道:“田蚡分明是想治灌夫于死地,不然喜堂骂人的事情,可大可小,赔礼道歉也就完了,但是现在田蚡给灌夫加了一个不敬太后的罪名,说自己的婚事是太后亲指,灌夫是针对太后……依我看,窦婴不是看不出来,而是看出来了也想拉灌夫一把,要知道这样一拉,没准会把自己赔进去。”

  楚服道:“娘娘不是一直很器重魏其侯的么?那帮魏其侯一把?”

  嬴政想了一会儿道:“你现在去东宫的路上,如果能拦到魏其侯,就告诉他,别蹚浑水。”

  楚服应了一声,赶紧出了椒房殿,刘彻让众人去东宫廷议,正好在路上拦住了窦婴。

  窦婴听了楚服的话,只是说道:“灌夫是因为替我出头才落得今日的地步,况且,灌夫如果被加罪,我窦婴还远么?请转告娘娘,卑臣谢谢娘娘的好意。”

  楚服拦他他也不听,只好又回了椒房殿。

  其实嬴政早就有所料,窦婴根本不会听,若是窦婴脾气不是这么掘,现在做丞相的就该是他,而不是田蚡。

  嬴政只是摇头叹气道:“窦婴保不住灌夫。”

  廷议上田蚡和窦婴仍然平分秋色,两个人的口才自然没的说,尤其窦婴这次是被田蚡给逼急了,田蚡想让韩安国帮自己说话,只不过韩安国是聪明人,他并不想得罪窦婴,只是保持中立,两面都不反驳。

  在东宫的廷议也没有结果,刘彻起初还想打个圆场,毕竟灌夫确实骂了人,但是他是功臣,罪不至死,而是太后是自己的母亲,总不能不去管她的面子,但是两个人都不想和解。

  窦婴最后拿出田蚡的田产,田蚡有点惊,毕竟他的田产里面,除了自己的,还有王太后的,这些都是皇上根本不知道的。

  刘彻听着他们吵,心里也不痛快,明明自己才是皇帝,明明灌夫只不过是骂人,但是他就不能轻饶了灌夫,他要看太后的脸色,明明他也知道田蚡贪污,但是他就不能办了田蚡,因为田蚡是太后的亲弟弟,有太后护着。

  刘彻看着众人,眯眼冷笑了一声,道:“两边都有理,两边都说对方没理,那就一起杀头好了!”

  刘彻说完,甩袖子就走了,东宫的殿上,众臣战战兢兢的站了好一阵,才敢退下去。

  刘彻出了东宫,并没有立马去跟太后回报,反而先去了椒房殿。

  嬴政正在看书,刘彻进去,直接坐在嬴政旁边,道:“灌夫的事情你听说了罢?”

  嬴政只是点头。

  刘彻道:“朕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嬴政轻笑了一声,道:“我只想问皇上一句,留灌夫,还是留窦婴。”

  刘彻浑身一震,侧头看了嬴政一眼,道:“朕两个都想留!”

  嬴政道:“那皇上就去和太后撕开脸皮罢。”

  刘彻揉了揉额角,道:“就真没有别而办法了?”

  嬴政看了他一眼,随即把眼光又定格在手中的竹简上,淡淡的道:“能忍旁人所不能忍,能狠旁人所不能狠,这才是帝王。”

  刘彻听了有些出神,却不知自己要忍到几时才算完。

  刘彻刚到了椒房殿没多久,东宫的侍女就来了,跪下来道:“皇上,太后娘娘不进食,说皇上今日不给结论,太后……太后娘娘就不进食。”

  刘彻听了登时一口气冲上来,真想说爱吃不吃,只不过还是被压了下去,正如嬴政说的,要忍旁人所不能忍。

  再怎么说,王太后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种大不敬的事情,刘彻必定不能做,只好站起身来,对嬴政道:“朕打算留窦婴。”

  他说罢了,就往东宫去了。

  王太后听了廷议的结果,并不满意,就不吃饭,还让人去告诉刘彻,今日不给个结果,她就不吃饭,自己尚且活着,就有人这么欺负自己的弟弟。

  刘彻没有办法,为了保窦婴,还要去和王太后服软,让王太后别生气,准备问斩灌夫。

  王太后听了这话,才满意了,终于肯吃饭,还问刘彻准备几时斩了灌夫。

  灌夫对太后不敬,被立刻问斩,窦婴听说的时候,几乎气的晕了过去,田蚡让人抓了窦婴,说他和灌夫是一伙的,要去廷尉署问话排查。

  窦婴这一去本身是走程序,刘彻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总得让王太后撒撒火气,等王太后气消了,也就把窦婴放出来,还继续他的魏其侯。

  只是窦婴一被带走,魏其侯府上就乱了套,窦婴的妻子并不知道这是做做样子,连夜跑到了窦太主的府上。

  窦婴和窦太主都算是窦家里面的顶梁柱,只不过现在老太太不在了,窦家也就算落寞了,窦太主没有了往日的嚣张,窦婴更加的沉默。

  窦婴被关入狱的事情,窦太主也知道,她本想想办法,毕竟窦婴也是窦家的人,还没等窦太主想办法,窦婴的内人就来了,一进门哭哭啼啼。

  窦太主知道一个女人家是被吓怕了,就安慰了几句,因为对方一直哭个不停,窦太主也没办法,就让陈蹻过来劝劝,毕竟家里头就属陈蹻口才最好。

  陈蹻劝了两句,窦婴的内人终于收住了哭声,似乎像想到了什么,呜咽的道:“我家老爷根本没有什么积蓄,我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想找些钱去廷尉署赎人,却找到了这个,我也认识点字,这……这是不是了不得的东西?”

  她说着,将那被布包好的东西放在桌案上,并不大,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还瘪瘪的。

  陈蹻上前替窦太主拆开,里面竟是一块黄布,陈蹻和窦太主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东西正是圣旨无疑了。

  陈蹻把动作放快,赶紧展开来,只看了一眼,登时激动的双手打颤,拿给窦太主,道:“娘!娘您快看!先皇……先皇的遗诏……先皇还有遗诏!”

  窦太主抢过来扫了一遍,顿时双手也是打颤,激动了好半天,才道:“竟然是遗诏……我怎么从来都没听窦婴提起过。”

  陈蹻对窦太主道:“娘,这样好了,舅舅有救了。”

  “是啊。”窦太主脸上露出喜色,又有些狠戾的神色,笑道:“可不止是窦婴有救了。”

  这块黄布上正是当年景帝在驾崩之前,交给窦婴的保命符,让窦婴辅佐刘彻,并在有必要的时候,拿出这封遗诏,充当晁错,并且可包窦家上下大小无恙。

  太皇太后去世的时候,就再三的想过,要不要把这封遗诏交给刘彻保存,毕竟剑是两刃的,虽然能伤人,一不小心也能伤己。

  而且这一单拿出来,必定会让刘彻背负不孝的名声。

  太皇太后考虑再三,最终到了,也没有告诉刘彻,窦婴的手里还有这么一个遗诏。

  但是窦太主才不会考虑刘彻到底会不会背负骂名,王太后自从老太太去世之后,就开始过河拆桥,明摆着想要撇清楚和自己的关系,已经忘了她当年是怎么低三下四的求着自己,想让刘彻和阿娇结亲的。

  窦太主对王太后早就不满,只不过她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势力,就算不满也不能有什么作为,何况她的女儿还在宫里头,就怕自己表露出来不满,受苦的是女儿。

  窦太主对窦婴的内人道:“你等着罢,”随即又转向陈蹻,道:“蹻儿,跟娘现在就进宫去!看看他太后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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