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消毒_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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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消毒

  医院的消毒水味一如既往难闻,急诊室的走廊人来人往,气氛压抑紧迫。长廊中有两三个人在哭,哭的方式各不相同,其中一个中年女人几近晕厥,整个人都趴在了消防栓上,哭声弱得快背过气去。

  老张匆匆从长廊的拐角处拐过来,手里拿着医院单子,比起崔静晗母亲更像行色匆匆的家属。

  报警的是他,处理了一切事物的也是他,从头到尾没让廉慕斯参与进来——廉家也不会放任廉慕斯搅和进这种事。

  虽然平日里打点得好,但记者这种职业也有负责不同版面的人,在网络发达的时代,难免会有些不太清醒的小年轻,闹出风头未免不美。

  警局那边已经把中年男人带走了,廉慕斯站在很远的地方,警察过去后依旧充满了混乱和喧嚣——男人骂骂咧咧着,丝毫没有反悔的态度——嚷嚷着教训孩子。

  这么说着,像在展示着如何教训一条狗。

  后续的事情跟廉慕斯没有太大关系,事实上她也根本不想和这件事有太多交际。

  廉慕斯没来过这家医院,选这边只是因为离得最近。

  反正白大褂的医生大同小异,就连救护车的鸣笛声也尖利得像一条蛇。等张叔把她接过来的时候,崔静晗已经躺进去了。

  看着急诊室紧闭的门,廉慕斯面无表情。

  教训孩子这种借口好,如果崔静晗没有死,男人也关不了多久,最多判个虐待罪。

  重伤两年以下也太便宜了点。

  急诊室亮起了灯,脑子里什么也没想。

  或许崔静晗就这么被打死了,或许运气好点活下来,她根本没有站在这里继续等的理由。

  人越长大知晓的秘密也就越多,像廉嘉慕他们,真正的站在高位上,知晓的秘密太多,最初回来每次看着她都能欲言又止。好像获得了崭新的世界观,又好像踏入了一个不得了的世界。

  有些时候知道得越少活得越开心。

  廉慕斯不想知道崔静晗身上的秘密。

  医院的灯总让人感到一种隔世的寂静,每个地方都白到刺目。

  除了像猫一样孱弱的哭声,凌晨的急诊室算得上一潭死水,偶尔会有护士推门出来,又急匆匆进去。这么狭小的寂静空间,有一种超乎现实的恐怖感。

  廉慕斯面上平静,心里并没有关心崔静晗的情况,反倒是在想着其他事。

  大医院也不一定会好好诊治。

  第一次去一家医院精神科的时候,医生就让她做了个检查,五分钟的时间就判断出眼前的人是一个抑郁症患者。就像贴上了一张“此物已坚定完毕”的通知书,然后就是开药,换下一个人。

  廉慕斯还未见过这么自信果断的诊断。

  后来偷偷去了其他医院的精神科,发现每个医生不一样。

  大医院看的病人太多,如果一个人一天要面对两百多个面无表情的精神患者,就很难从木然的脸上猜出对方的脑子到底有没有沉浸进水——这时候最好下判断的就是看数据了。

  那天也是差不多的灯光,长廊和心里检测的地方随时都能见到木着脸的人。

  沉重的气氛压在整条长廊中,以至于精神科和其他诊疗室外的人对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她哭都哭不出来,更没有那么多同情心。

  每个人的痛苦都在医院的地域中放大,包括崔静晗——远远瞥了眼,一动不动蜷缩在地上,好像一条即将死掉的狗。不知道是不是精疲力竭了,在地上痉挛抽搐,无声无息的样子。

  只是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一种愤怒在脑海里阵痛。

  “警察那边要诊断报告,家属这边不顶用,那边关不了太久。”目光一跟没有表情的廉慕斯对上,张叔就低声说。

  廉慕斯扯出一点笑,说:“我已经跟陈师接了电话,说我这边出了点小事,劳烦您配合一下他那边的工作。张叔,这次实在是不好意思。”

  谁也没料到路上就能撞见挨打的老熟人。

  张叔连忙说着没事。

  他知道陈师是哪位,一个姓陈的胖子律师,总是白白胖胖一脸和气,宽大的西服都挡不住那丰满的啤酒肚,还像模像样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真不像干律师这行业的,更像是去参加业内大会的厨子。

  这么一个胖子自然有着过人的地方。

  比起廉家的公司律师阵营,他更擅长处理一些生活上的繁琐事态,单凭借着顺藤摸瓜的本事就成为了廉家的私人律师。

  既然陈师出来了,这件事就管住了。

  廉慕斯不怎么进医院,一进医院就神经紧绷,不想长时间待在满是消毒水的陌生长廊中,走之前她瞥了眼哭到气都喘不过来气的中年妇女,嘴角抽动了一下。

  事情办得很稳妥,根本不需要廉慕斯出面,警察那边就把叫嚣着两三天就出来继续往死里打的男人关得严实——只要及时用对方法,用对了程序,这种事挺简单的。

  倒是廉嘉慕打了几个视频过来,梗着脖子问:“你管她去死?她被打个半死不是正好,当初我就恨没把这贱……”

  廉嘉慕只有气到发毛了才会直接叫出廉慕斯的大名,明显气狠了。劈头盖脸的质问一来,廉慕斯先挂了电话,等了一分钟再打过去。

  廉嘉慕果然冷静了不少,尽管依旧黑着脸:“不要再跟这种人扯上联系了,每次跟封家那些人沾点关系都没好事。一群厄运星,破事一堆,廉慕斯你上辈子欠他们钱了吗?”

  这句话很中肯,廉慕斯扣心自问都想着这个问题。

  ——是不是上辈子真欠过封淮和崔静晗的债,所以这辈子出个门都注定要撞瘟神。

  “我没出面,陈师那边只是把人关实了,剩下的事情等封淮过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没打算送佛送到西,过几个月就考托福了我也没时间……”

  这话说得仿佛要跟封淮见面似得,廉嘉慕当下否决了:“你难道还想跟封淮见面?廉慕斯你省点心,离瘟神远点做个乖宝宝。”

  廉慕斯沉默了一下,说:“有些事情还是得做个了断,对每个人都好。”

  “做个了断?”廉嘉慕简直要气笑了,挥退了一旁等着的助理,说:“你跟他们有什么需要了断的,你欠了他们债了吗,欠了他们钱还是情了?你现在过得好好的,要自找苦头吃?廉慕斯你少管闲事!”

  “……”

  等了半晌,才说:“崔静晗倒在地上的时候,我没有很高兴。”

  话筒另一端没了声音。

  “以前心里诅咒过无数回的事发生在面前,我没有开心,也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转着手里的笔,廉慕斯说,“反而觉得很烦躁,非常烦躁——就是被这种人压得抬不起头,就很烦。就算学校的空间小,世界狭窄,未免也有些太不看不起人了。”

  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我对她过去发生过什么没有兴趣,只是这种被打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的人,有些看不过去。”

  “……”

  廉嘉慕憋了半天,说:“那你等我回来,我陪你去。”

  廉慕斯黑线,“……又不是去游乐场,多大的人了还要人陪。”

  见个人还得壮胆,绝对会被人看笑话的。

  电话另一端正好传来助理无情的插话声:“廉总想得很美,这个月的行程已经挪不出空闲时间了。”

  兄妹俩:“……”

  “你看,”廉慕斯顺着梯子沉稳补刀,“大人就该有大人样子。”

  最后妥协的还是廉嘉慕,对廉慕斯平静的声音,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有种“我家小妹有勇气了,长大了”的高兴,又有种“化解个屁的矛盾,跟封淮那小子还有什么好谈的”的复杂感。既不想廉慕斯去面对过去的伤疤,却又不想让廉慕斯继续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尽管心里清楚逃避不是一回事,商场上的事说不清道不明,总有不得不见面的一天,但一提到主动去面对,难免会生出多余的担心。

  当初就该不顾阻拦把封淮揍个半死……

  廉嘉慕感叹了声。

  廉慕斯发了半天的呆,或者说走神,想的都是和崔静晗无关的事。跟廉嘉慕说的究竟是不是她心中所想,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已经过了凡事要搞清楚原因的年纪了。

  人呢,找准方向往前走就行,反正只要踏出一步路,剩下的事情只需要慢慢适应。

  跟戎予安通话的时候,他正在酒会上。

  过年参加的酒会太多了,需要理通的各种各样的关系也太多。

  戎予安把头发拢向后脑勺,垂下几缕乌黑的碎发,听完廉慕斯的话,漆黑的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在哪见面?”

  “我还没联系,叫他出来把崔静晗带走。”廉慕斯说完,略低下头,数着话筒另一边的呼吸声,轻声说,“我没想好怎么说,就……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你有没有不高兴?”

  “有点。”戎予安忽然很想见一见自己的小女友,“不过高兴多一点。”

  “?”

  灯火璀璨的宴会厅就在身后,戎予安望着落地窗下方渺小的喧嚣,光影明暗间,像一副昂贵又没有任何含义的画作。

  这个人如果不在乎他,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想法——光是想象,都能想象出先斩后奏的嫌麻烦样。廉慕斯就是这样的人,把空间封锁了起来,住在盒子里,不肯轻易展示给他人。

  现在,她的声音很轻微,很轻微,光听着就能想象出小心翼翼的模样。

  仅仅这样,他已经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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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高中卷删了,按步骤慢慢出来就行。

  廉慕斯说不出来这种感觉,所以找借口,但读者们能感受到些许就行了

  和怜悯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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