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四 樱花盛开之时
我蹑手蹑脚上前掀开矮子的被盖，瞅了瞅，见这厮睡得正熟，鼾声如雷，嘴角挂着晶莹剔透哈喇子，被我拉开被单，还像是被抢了骨头的小狗似的使劲把被单往回拉，我只好罢手。
见到矮子没事，我也放了大半的心。这厮也真是人小胆大，当初居然敢顶着这么大的风险为我出头，到时候等他醒了，我必要好好感谢他一番。
我回首望着蝠露露，想起了在海边的那一幕，问道：
“那虎平潮怎么样了？虎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蝠露露叹了口气，道：
“虎家的人，但凡是有响山天赋的，一夜之间全都疯了，原因是大脑皮层中枢神经受损。包括那虎平潮。现在他们都被送去了仙度瑞拉的精神病康复中心接受治疗，但估计是再难回复了，神隐会也因为这个原因动摇了执政根基。哦，我忘了对你说，仙度瑞拉是美国的天上国家，和我们沧泱一样。”
“疯了？怎么会……这样？”
“是操控神兽的代价。”蝠露露沉着小脸，“你不会以为靠妖术操控神兽真是那么容易的事吧？没那么容易的，虎平潮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他一个人怎么可能靠自己薄弱的人类意识操控身为神兽的烛九阴？这背后是虎家所有响山通过大脑和血液里混杂磁受体，连接了共同意识帮助虎平潮压制的结果，虎平潮只是一个端口而已。就算你没有靠一己之力杀死烛九阴，虎家的人也压制不了烛九阴多久的，发疯也只是早晚的事。从来都只有神兽选出合格的御赐者来并肩作战，而没有人能够操控神兽的。虎家……太夜郎自大了。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我沉默了一阵，心中不免一阵唏嘘，升起了一股既释然又悲哀的情绪。没想到当初还风光无限的虎平潮和虎家，居然落得这个下场，真是风水轮流转，不做死就不会死啊。
“副校长……”
“叫我露露姐吧。”
“呃……”我一怔，看了看架着二郎腿，晃着托着木屐的脚丫子，一副悠然自得表情的蝠露露，咳嗽一声，道，“露露姐，神隐会的人……究竟为什么要唤醒神兽呢？？”
蝠露露怡然的表情渐渐收敛了几分，她拍拍小手，道：
“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其中的利益纠纷更是三天三夜也解释不清。但是总的来说，也就是一句话吧，那就是以虎家为代表的那一帮天上人，想要靠神兽发展生物科技，统治地上世界。”
“统治地上世界？”这台词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老套？
蝠露露叹息道：
“很老套的台词吧？就像是英雄电影剧本里挖出来的。可是事实就是这样，近五十年来，随着地上世界的科技爆炸式发展，我们天上人过去几千年来对地上世界遥遥领先的技术差距，已经在被逐渐赶超了。空间技术，生物科技，纳米技术，材料技术，尤其是核武器、病毒武器等等大规模杀伤力的武器不断涌现……地上人随着人口的增长，人才资源交流越来越便利频繁，如果任由地上人这么发展下去，也许到某一天，地上人的科技会到达一个瓶颈，在那之后，他们的技术就会迅速超过我们天上世界。那时候，我们再想维护天上世界旧有的崇高地位，就难了。所以全球各地的天空人这些年来才会急着寻找神兽，想靠神兽那无可匹敌的破坏力来压制地上人，维持统治地位。就我现在掌握的一些风闻，烛九阴恐怕并不会是最后一只复苏的神兽。”
“可是……神兽不在几百万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恐怕……未必。”蝠露露摸了摸被浓蜜的苹果汁打湿的猩红嘴唇，小声道，“单单就目前我们文瀚院神兽研究学会内部，就对神兽去向的观点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当初的神兽并没有全部灭绝，有几只依然沉睡在不为人知的远古遗迹中，休养长眠。还有一派认为神兽从来就没有灭绝过，它们一直都存在，只是几百万年前的地球上，曾经发生过一场旷世的大灾难，神兽为了躲避那场灾难，才选择了冬眠。而现在随着灾难纪的过去，神兽也到了重新复苏的季节，它们也许已经在某个鲜为人知的角落里睁开了眼睛，抖动身上的尘埃，露出獠牙，发出咆哮，展开翅翼，计划着重新降临世界。那也许是几百万年后的某一天……也许，就是今天。”
我的心扑通一颤，心潮汹涌澎湃起来，我轻轻握了握双拳，道：
“那如果神兽苏醒了……会怎么样？”
蝠露露手里的苹果突然掉落在地，在红色的绒毛地摊上滚动了几周，把原本就殷红的地毯染湿后，显得更为猩红夺目。
“那么……神兽统治世界的九头纪就会重新到来，人类世界的末日，也就不远了。”蝠露露捡起地上的苹果，阴沉着脸对我说，那沉重的语气，就仿佛一柄冷风构成的尖刀。
说完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后，蝠露露从桌上掏来什么东西，朝我丢了过来，我顺手接过，却发现那是一块黄色的铜牌，我翻转手掌，看着上面的字样：
姓名：龙飞晖
职位：捉妖师
等级：一级甲等
“露露姐，这是……”
“这是你的响山令。我们学院授予你的。”蝠露露脸上重新绽放了小女孩般的甜柔笑容，“恭喜你咯，龙飞晖，从这一刻起，你就是一名真真正正的捉妖师了，而且是你高祖父之后咱们学院唯一一名一级甲等捉妖师。”
我细细端详着代表我成为一名响山的令牌，古老而苍旧的精美令牌上，镌刻着一朵古意盎然的祥云，祥云之上，一只九曲回转的神龙正引颈高歌，气势雄昂。
“露露姐，我……”
“什么都不用说啦。”蝠露露慵懒地舒展了一个小懒腰，缓缓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小秘密没有告诉我，我也有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没跟你说完，但是今天秋高气爽，阳光高远，和风煦煦，是几天来难得的好天气，难得你不想出去走走吗？比如，去御兽园看看你那只可爱的人鱼小宝贝？”
我一惊，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露露姐，你是说，雨瞳她在学院里？”
“是啊。”蝠露露笑起来，“你以为没有学院纵容的话，你这位靖人小哥和那只调皮的小猫咪能够成功在御兽园里玩狸猫换太子救走你那条小美人鱼吗？你那些朋友和那只小美人鱼的一举一动，可都在学院的监控之下啊。别太低估老一辈的智商哦，年轻人。”
我感激涕零地看着蝠露露，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蝠露露挥挥她那波浪公主长袖下的小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蝠露露那只小福神看到我要出门，一通乱拍翅膀，扑落到了我的肩膀上，凝停在那里，一双萌萌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我看。
“它好像很喜欢你呢，就让它跟着你吧。”蝠露露有些失落地嘟起小嘴说，“该死的，真是白养了这么多年，吃了我那么多薯片。”
我看了看肩膀上的小福神，小福神抖了抖耳朵，也咧开小嘴冲我一笑，我也跟着笑了。
我推开了厢房的朱漆格扇雕花大门，任由劲爽的秋风吹拂在我的脸上，迈步出门前，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望着蝠露露，好奇地问道：
“露露姐，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蝠露露甩了甩她那帅气的三马尾，道：
“问。”
“露露姐……”我顿了顿，道，“我能问问你的真实年龄吗？”
谁知道蝠露露直接把手里的苹果朝我丢了过来，鼓起小脸，一脸气急败坏的表情，道：
“随便问女人年龄是很不礼貌的，年轻人！何况靖人的年龄概念和正常人不一样！”
……
这是白云边的秋天，穿过鹏背城上空鲸艇缝隙的阳光，如道林纸那般绵韧、光滑，温润地照耀着整座汉白玉铺就的宫殿学院，也照耀着一座座的殿宇群。
一对对的学生徜徉奔走在这样的阳光温暖的包围中，永和殿外的摊市依然热火朝天，叫卖吆喝长盛不息。阳光穿过殿宇榭之时是斑驳的而非朦胧，但对我的感官而言殿宇却有另外一种朦胧：那是如梦初醒之后的绚丽，就像是童年时期无意间绘就的一幅蜡笔画，突然有一天你发现它们变得那么美丽、骄悍，不再和你隔着永恒的距离。
秋天的季节里，随处可见的是一片片如彩蝶般飞舞的枯叶。学院的每一条大道旁，一棵树、一群树生长的姿态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制造着宁静和昧意。它们慷慨地把整整一个夏季积聚的财富在空中肆意挥洒着，消淡了繁复的浓绿，被雨水滋润过的湿漉漉的枝桠，撑起一片肃穆，一派苍凉。
一片枯萎的紫枫叶在我的眼球缓缓飘过，小福神躁动不安地振翅飞舞，迎风而去，我急呼着，提起脚跟，挥着手，一路追逐。
在一片紫枫林旁，我突然停下了脚步，下意识侧首回望。
紫枫林的尽头，一对孤独男女的剪影印刻在树下，他们在排遣烦躁，喁喁私语。
小福神悄无声息地落在我的肩上，而我，静静地望着那树下两道熟悉的身影，一道冰冷颀长，如同剑鞘，一道娇小玲珑，如同站起来学人走路的不安分猫咪。
“怎么又是秋天了啊，花又谢了！哎，子蟾，听说地上世界的樱花盛开很美呢，可惜咱们天上世界的气候不适合开樱花，下次……你能带我去地上世界看樱花吗？”女孩沮丧着，抱怨着，任性地踢飞了一地的落叶。
“好……我一定带你去。”男生搂住女孩轻声说，“我会带你去看世界上最美的樱花。一定……有你的地方，就有我。”
我静静地看着那树下幸福的男女，鼻子一酸，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留下了下来，我用我的手臂抹了抹，苦笑着看着肩膀上的小福神，哭丧着脸说：
“小福，知道我这辈子最最恨、最最讨厌的游戏是什么吗？”
小福神眨眨大大的眼睛，萌萌地看着我，摇摇脑袋，表示并不知情。
“是《圣龙传说》啦。”我笑着说，泪水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里面有个女主角，叫悠悠，她是一位公主。有一位身份低微的骑士爱上了她，他就是游戏的主角，他经常用自己的飞龙带着她出去兜风，两个人留下了很多珍贵的回忆。按照剧本发展下去，他们一定会在一起。可是有一天，公主的国家被敌国灭了，公主也被敌国抓走了。知道公主被囚禁在城堡里，主角为了救她，不惜披荆斩棘、历经艰辛，打怪升级，召集同伴，培养军队，终于有一天，当骑士变成了率领大军的统帅，九死一生消灭了敌国的大军和最终的ｂｏｓｓ恶龙救出公主时，公主却告诉他，她早已爱上了别人，那人就是敌国的另一位正义将领，他是那么完美，那么敌人，是他在主角不在的这些年陪着她，让她坠入了爱河。最后，游戏的主角就这样看着公主和敌国将军走进了教堂。之后的一天，一位士兵告诉主角，他每天晚上都会听到公主房间里面传来的呻Ⅰ吟。”
我默默地抹着眼泪，淡淡地笑着：
“我以前巨讨厌这个游戏的作者，觉得他就是没脑子，就是作死，但现在我突然懂了……这就是现实啊。”
小福神发出咕咕的叫声，表情悲伤，仿佛感受到了我的心情。
我甩动大衣，裹紧了身子，孤独地转身，默默地弹了一记响指，然后朝着远处的大道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背后，传来女孩不可思议地欢呼声和鼓掌声。
“看，樱花！是樱花耶！天啊！奇迹啊！”
欢乐的叫声在紫枫林里飘荡着，带着女孩鞋尖点地的声音，带着风吹过花瓣鼓动的节律。
“上帝模式。”
我轻轻的说着，收回我弹曲的手指，拭去了我下巴尖上的泪水。
刹那之间，整座白云边，已是盛满了樱花。
【第一卷南海夔龙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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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矮子没事，我也放了大半的心。这厮也真是人小胆大，当初居然敢顶着这么大的风险为我出头，到时候等他醒了，我必要好好感谢他一番。
我回首望着蝠露露，想起了在海边的那一幕，问道：
“那虎平潮怎么样了？虎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蝠露露叹了口气，道：
“虎家的人，但凡是有响山天赋的，一夜之间全都疯了，原因是大脑皮层中枢神经受损。包括那虎平潮。现在他们都被送去了仙度瑞拉的精神病康复中心接受治疗，但估计是再难回复了，神隐会也因为这个原因动摇了执政根基。哦，我忘了对你说，仙度瑞拉是美国的天上国家，和我们沧泱一样。”
“疯了？怎么会……这样？”
“是操控神兽的代价。”蝠露露沉着小脸，“你不会以为靠妖术操控神兽真是那么容易的事吧？没那么容易的，虎平潮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他一个人怎么可能靠自己薄弱的人类意识操控身为神兽的烛九阴？这背后是虎家所有响山通过大脑和血液里混杂磁受体，连接了共同意识帮助虎平潮压制的结果，虎平潮只是一个端口而已。就算你没有靠一己之力杀死烛九阴，虎家的人也压制不了烛九阴多久的，发疯也只是早晚的事。从来都只有神兽选出合格的御赐者来并肩作战，而没有人能够操控神兽的。虎家……太夜郎自大了。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我沉默了一阵，心中不免一阵唏嘘，升起了一股既释然又悲哀的情绪。没想到当初还风光无限的虎平潮和虎家，居然落得这个下场，真是风水轮流转，不做死就不会死啊。
“副校长……”
“叫我露露姐吧。”
“呃……”我一怔，看了看架着二郎腿，晃着托着木屐的脚丫子，一副悠然自得表情的蝠露露，咳嗽一声，道，“露露姐，神隐会的人……究竟为什么要唤醒神兽呢？？”
蝠露露怡然的表情渐渐收敛了几分，她拍拍小手，道：
“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其中的利益纠纷更是三天三夜也解释不清。但是总的来说，也就是一句话吧，那就是以虎家为代表的那一帮天上人，想要靠神兽发展生物科技，统治地上世界。”
“统治地上世界？”这台词为什么突然觉得有点老套？
蝠露露叹息道：
“很老套的台词吧？就像是英雄电影剧本里挖出来的。可是事实就是这样，近五十年来，随着地上世界的科技爆炸式发展，我们天上人过去几千年来对地上世界遥遥领先的技术差距，已经在被逐渐赶超了。空间技术，生物科技，纳米技术，材料技术，尤其是核武器、病毒武器等等大规模杀伤力的武器不断涌现……地上人随着人口的增长，人才资源交流越来越便利频繁，如果任由地上人这么发展下去，也许到某一天，地上人的科技会到达一个瓶颈，在那之后，他们的技术就会迅速超过我们天上世界。那时候，我们再想维护天上世界旧有的崇高地位，就难了。所以全球各地的天空人这些年来才会急着寻找神兽，想靠神兽那无可匹敌的破坏力来压制地上人，维持统治地位。就我现在掌握的一些风闻，烛九阴恐怕并不会是最后一只复苏的神兽。”
“可是……神兽不在几百万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恐怕……未必。”蝠露露摸了摸被浓蜜的苹果汁打湿的猩红嘴唇，小声道，“单单就目前我们文瀚院神兽研究学会内部，就对神兽去向的观点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当初的神兽并没有全部灭绝，有几只依然沉睡在不为人知的远古遗迹中，休养长眠。还有一派认为神兽从来就没有灭绝过，它们一直都存在，只是几百万年前的地球上，曾经发生过一场旷世的大灾难，神兽为了躲避那场灾难，才选择了冬眠。而现在随着灾难纪的过去，神兽也到了重新复苏的季节，它们也许已经在某个鲜为人知的角落里睁开了眼睛，抖动身上的尘埃，露出獠牙，发出咆哮，展开翅翼，计划着重新降临世界。那也许是几百万年后的某一天……也许，就是今天。”
我的心扑通一颤，心潮汹涌澎湃起来，我轻轻握了握双拳，道：
“那如果神兽苏醒了……会怎么样？”
蝠露露手里的苹果突然掉落在地，在红色的绒毛地摊上滚动了几周，把原本就殷红的地毯染湿后，显得更为猩红夺目。
“那么……神兽统治世界的九头纪就会重新到来，人类世界的末日，也就不远了。”蝠露露捡起地上的苹果，阴沉着脸对我说，那沉重的语气，就仿佛一柄冷风构成的尖刀。
说完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后，蝠露露从桌上掏来什么东西，朝我丢了过来，我顺手接过，却发现那是一块黄色的铜牌，我翻转手掌，看着上面的字样：
姓名：龙飞晖
职位：捉妖师
等级：一级甲等
“露露姐，这是……”
“这是你的响山令。我们学院授予你的。”蝠露露脸上重新绽放了小女孩般的甜柔笑容，“恭喜你咯，龙飞晖，从这一刻起，你就是一名真真正正的捉妖师了，而且是你高祖父之后咱们学院唯一一名一级甲等捉妖师。”
我细细端详着代表我成为一名响山的令牌，古老而苍旧的精美令牌上，镌刻着一朵古意盎然的祥云，祥云之上，一只九曲回转的神龙正引颈高歌，气势雄昂。
“露露姐，我……”
“什么都不用说啦。”蝠露露慵懒地舒展了一个小懒腰，缓缓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小秘密没有告诉我，我也有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没跟你说完，但是今天秋高气爽，阳光高远，和风煦煦，是几天来难得的好天气，难得你不想出去走走吗？比如，去御兽园看看你那只可爱的人鱼小宝贝？”
我一惊，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露露姐，你是说，雨瞳她在学院里？”
“是啊。”蝠露露笑起来，“你以为没有学院纵容的话，你这位靖人小哥和那只调皮的小猫咪能够成功在御兽园里玩狸猫换太子救走你那条小美人鱼吗？你那些朋友和那只小美人鱼的一举一动，可都在学院的监控之下啊。别太低估老一辈的智商哦，年轻人。”
我感激涕零地看着蝠露露，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蝠露露挥挥她那波浪公主长袖下的小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蝠露露那只小福神看到我要出门，一通乱拍翅膀，扑落到了我的肩膀上，凝停在那里，一双萌萌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我看。
“它好像很喜欢你呢，就让它跟着你吧。”蝠露露有些失落地嘟起小嘴说，“该死的，真是白养了这么多年，吃了我那么多薯片。”
我看了看肩膀上的小福神，小福神抖了抖耳朵，也咧开小嘴冲我一笑，我也跟着笑了。
我推开了厢房的朱漆格扇雕花大门，任由劲爽的秋风吹拂在我的脸上，迈步出门前，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望着蝠露露，好奇地问道：
“露露姐，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蝠露露甩了甩她那帅气的三马尾，道：
“问。”
“露露姐……”我顿了顿，道，“我能问问你的真实年龄吗？”
谁知道蝠露露直接把手里的苹果朝我丢了过来，鼓起小脸，一脸气急败坏的表情，道：
“随便问女人年龄是很不礼貌的，年轻人！何况靖人的年龄概念和正常人不一样！”
……
这是白云边的秋天，穿过鹏背城上空鲸艇缝隙的阳光，如道林纸那般绵韧、光滑，温润地照耀着整座汉白玉铺就的宫殿学院，也照耀着一座座的殿宇群。
一对对的学生徜徉奔走在这样的阳光温暖的包围中，永和殿外的摊市依然热火朝天，叫卖吆喝长盛不息。阳光穿过殿宇榭之时是斑驳的而非朦胧，但对我的感官而言殿宇却有另外一种朦胧：那是如梦初醒之后的绚丽，就像是童年时期无意间绘就的一幅蜡笔画，突然有一天你发现它们变得那么美丽、骄悍，不再和你隔着永恒的距离。
秋天的季节里，随处可见的是一片片如彩蝶般飞舞的枯叶。学院的每一条大道旁，一棵树、一群树生长的姿态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制造着宁静和昧意。它们慷慨地把整整一个夏季积聚的财富在空中肆意挥洒着，消淡了繁复的浓绿，被雨水滋润过的湿漉漉的枝桠，撑起一片肃穆，一派苍凉。
一片枯萎的紫枫叶在我的眼球缓缓飘过，小福神躁动不安地振翅飞舞，迎风而去，我急呼着，提起脚跟，挥着手，一路追逐。
在一片紫枫林旁，我突然停下了脚步，下意识侧首回望。
紫枫林的尽头，一对孤独男女的剪影印刻在树下，他们在排遣烦躁，喁喁私语。
小福神悄无声息地落在我的肩上，而我，静静地望着那树下两道熟悉的身影，一道冰冷颀长，如同剑鞘，一道娇小玲珑，如同站起来学人走路的不安分猫咪。
“怎么又是秋天了啊，花又谢了！哎，子蟾，听说地上世界的樱花盛开很美呢，可惜咱们天上世界的气候不适合开樱花，下次……你能带我去地上世界看樱花吗？”女孩沮丧着，抱怨着，任性地踢飞了一地的落叶。
“好……我一定带你去。”男生搂住女孩轻声说，“我会带你去看世界上最美的樱花。一定……有你的地方，就有我。”
我静静地看着那树下幸福的男女，鼻子一酸，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留下了下来，我用我的手臂抹了抹，苦笑着看着肩膀上的小福神，哭丧着脸说：
“小福，知道我这辈子最最恨、最最讨厌的游戏是什么吗？”
小福神眨眨大大的眼睛，萌萌地看着我，摇摇脑袋，表示并不知情。
“是《圣龙传说》啦。”我笑着说，泪水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里面有个女主角，叫悠悠，她是一位公主。有一位身份低微的骑士爱上了她，他就是游戏的主角，他经常用自己的飞龙带着她出去兜风，两个人留下了很多珍贵的回忆。按照剧本发展下去，他们一定会在一起。可是有一天，公主的国家被敌国灭了，公主也被敌国抓走了。知道公主被囚禁在城堡里，主角为了救她，不惜披荆斩棘、历经艰辛，打怪升级，召集同伴，培养军队，终于有一天，当骑士变成了率领大军的统帅，九死一生消灭了敌国的大军和最终的ｂｏｓｓ恶龙救出公主时，公主却告诉他，她早已爱上了别人，那人就是敌国的另一位正义将领，他是那么完美，那么敌人，是他在主角不在的这些年陪着她，让她坠入了爱河。最后，游戏的主角就这样看着公主和敌国将军走进了教堂。之后的一天，一位士兵告诉主角，他每天晚上都会听到公主房间里面传来的呻Ⅰ吟。”
我默默地抹着眼泪，淡淡地笑着：
“我以前巨讨厌这个游戏的作者，觉得他就是没脑子，就是作死，但现在我突然懂了……这就是现实啊。”
小福神发出咕咕的叫声，表情悲伤，仿佛感受到了我的心情。
我甩动大衣，裹紧了身子，孤独地转身，默默地弹了一记响指，然后朝着远处的大道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背后，传来女孩不可思议地欢呼声和鼓掌声。
“看，樱花！是樱花耶！天啊！奇迹啊！”
欢乐的叫声在紫枫林里飘荡着，带着女孩鞋尖点地的声音，带着风吹过花瓣鼓动的节律。
“上帝模式。”
我轻轻的说着，收回我弹曲的手指，拭去了我下巴尖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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