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_衡冲直撞 原名:《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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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

  时光像把钝齿的刀,来回在简铭心窝儿处拉扯着,直到把残存的记忆打磨出鲜红的棱角。不管过了多久,离得多远,有些回忆就像生了魂,总在你意志最薄弱的时候紧紧纠缠你,不死不休…

  从懂事起,他就发现周围的大人们总对自己的家庭流露出羡慕的神情,小时候什么也不懂,只知道父母亲都是国家研究所的重要科研成员,因工作的特殊性,还总是神神秘秘的,经常几天不回家。

  但在那个以国家荣誉为先的年代,他们无疑是优秀的,是大多数人触不可及的仰望,生下妹妹后,一家四口更是被左邻右舍奉为完美家庭的标杆典型。

  简铭常常会想,如果那天自己任性点坚持坚持,不让他们去游乐园,也许那场灾难就不会发生。或者,听个话跟着去,也亲眼目睹父母惨死在眼前,说不定自己也能像妹妹一样定格在十六年前的时光里,两眼不看,双耳不闻,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任何一种选择都会比独自一个人承受着痛不欲生的结局要强上万万倍。

  六一儿童节,多活泼的日子,一大早为了出游的事还和他们闹的叽叽喳喳,妹妹撒泼打滚就要去游乐园,小小少年却一心只想着科技馆,结果,妹妹赢了,自己赌气关在家里闷了一天,听蛐蛐儿吵架,看电视里的董浩叔叔讲故事…最后干脆就呆呆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抬眼看向窗外,天…真蓝,万里无云…

  如果时间就停在这里,该多好。

  但,如果只是如果…

  傍晚,迷迷糊糊的自己被几个叔叔领到医院,领到停尸间门口,他们说,先别进去….其实,应该听他们话的,可终究自己还是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走到那两具还来不及处理,被血浸透的冰冷尸体前,他们满身全是出血点,密密麻麻,脸上的表情却出奇的平静安详。

  瞬间,自己像掉进了另一个平行空间,从头皮到脚趾都因恐惧而麻痹,甚至忘了喊,忘了哭,忘了呼吸,那天终于知道,原来恐惧到极致是叫不出来的。

  简铭至今也不愿回忆那一刻,不想也不敢。只知道反应过来时,满脑子只剩一个念想,妹妹。

  然而,这个每天乐呵呵的妹妹却已经再也不会笑了…

  三年可以习惯很多事,三年也可以改变很多事。

  可在陆衡这儿,三年就是个屁。

  除了添臭,一无是处。

  无尽的混沌沼泽中,有一团光影在向陆衡靠近,他努力想睁大眼看清是什么,却始终模糊一片,只觉得这光很暖,很安心….他搓揉着眼睛,光影越来越清晰,“妈妈”,自己像回到五、六岁孩童的模样,嘴里边喊着边向她冲去,可怎么跑都还在原地…

  突然眼前一黑….再亮起来的时候看到妈妈已被几个面容狰狞的人捆绑着压倒在泥地里,她痛苦的挣扎,对自己撕喊着:“小衡,救救妈妈,救救妈妈….”为什么动不了,为什么??小陆衡急得大哭起来,眼泪越流越多,直到慢慢晕成一团血红…

  “妈———”陆衡大叫着惊醒,从床上滚到地上,全身战栗着圈成一团,四肢不听使唤的一直抖,双手抱着头,嘴里发出被自己强制压抑的呜咽声。

  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了,每次梦见还是和第一次一样胆战心惊。陆衡抖擞着拉开床头的抽屉,摸出一个黄色药瓶,开了半天才发现特么瓶子空的。

  “操,操…”陆衡把药瓶往墙上一扔,紧皱着眉头,痛苦的躺倒在地上。

  这次抖的时间比上次还长,陆衡知道该去找老蒋了。

  蒋路川回到家时已接近十二点,看到简铭还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里重播的今日说法,和六年前一样,音量调的很小。

  听到开门声,简铭站起来,走到餐桌边,习惯性的给蒋路川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谢谢,还没忘呢?”蒋路川在外从不爱喝水,但只要回到办公室或家里,第一件事永远是先灌杯水下肚,十年如一日。

  简铭笑了笑没说话。

  “爸,这次让我提前回国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原本打算要在耶鲁大学举办的临床实例研讨会结束后才回国,蒋路川一个电话直接把他提前召回。

  “嗯,这次回来有很多事要你做,算算你也苦读十年了吧,也该到检验你学习成果的时候了。”说着拍拍简铭的肩,笑着走向沙发。“来,过来坐坐。”

  “简铭,去年你就已经完成了博士研究生的学业,为什么决定多留一年?”蒋路川看着这个已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儿子,脑中浮现的却是那一年站在研究院门口,透着无助和绝望的十三岁少年。

  简铭顿了顿,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我的导师开了一个关于‘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引发自闭症的研究课题,我自作主张申请加入了,……对不起,当时没告诉您。”

  蒋路川怎么会不明白他对妹妹的执念,也没接话,点点头岔开话题,“什么时候学人带上眼镜了,我记得你没近视呀。”

  “没度数的。”简铭笑笑低下头,下意识摸摸镜框。

  “去看了简琪吗?”蒋路川问。

  “恩,今天去晚了,没见到,想明天再去。”

  蒋路川虽为自己的养父,但去美国前的大学四年,他也是自己最敬仰的职业导师,能那么早就跟在这位享誉国内外的资深心理学家身边学习,简铭知道自己是幸运的。

  而蒋路川也清楚自己对简铭而言,一直师重于父,他们的相处太过尊敬,却少了父子间该有的亲近。自己没孩子,想套用点经验也没有,这辈子也就学生多。

  “嗯,我上次去看简琪,她情况还不错,要不周五我们一起去,我正好那天有空,顺便去找下何主任,问问他让你参与治疗行不行。”

  “爸….”简铭有些控制不住地激动,自己等这一天已等了十年,他感激的看着蒋路川,眼睛有些泛红。

  “傻小子,你以为我白培养你呀。”蒋陆川洞察一切的笑笑,接着从文件包里取出两叠厚重的档案袋放在简铭面前的茶几上。

  “我也是要回报的,你先把这两份特警队的档案收好,这两天赶紧熟悉一下,PTSD,你的长项,从现在起就移交给你了。我下周一要去英国参加一个重要交流会,可能要待一个月左右,把你提前叫回来也是这个原因。”

  简铭拿过档案袋,随手打开了一个,一张咧着嘴,笑的傻乎乎的脸跳了出来,兴许是这傻笑感染力太强,简铭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

  “先别看了,太晚了,坐了那么久飞机,快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蒋路川按下简铭想继续翻下去的手,没等他回应,就起身往卧室走去。

  经过简铭身旁时,蒋路川听到了一个坚定地声音。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翌日。

  相隔六年,简铭再次踏入“百川”心理咨询所,熟悉的檀香味阵阵飘来,他知道这是蒋路川长年的习惯,即能帮助缓解病人的紧张情绪,在催眠治疗中也可安神。

  办公区域的摆设变化并不大,但可以看出中途应该翻修过,整层走廊都换上了新的灰色地毯,前台接待处的小姑娘也很陌生,简铭目光刚扫过去,就听见这姑娘活泼的招呼声。

  “你是….蒋老师的学生简铭吧?”

  学生?简铭愣了愣,想想也没错,就点点头。

  “你好,我叫陈菲,蒋老师已经交代了,你的办公室就在前面,我带你去。”说着走出前台把简铭领到走廊的第三间房。他记得没错的话,隔壁第四间也是走廊的最后那间就是蒋路川的办公室。

  “谢谢你,陈菲,蒋老师今天上午没来吗?”简铭有些奇怪,早上在家里就没见着人,餐桌上放了杯牛奶和几片烤好的土司,餐碟下还压了张纸条,让自己带着昨晚的档案先来趟咨询所。

  “恩,不过蒋老师来过电话,说你来了就先带你去办公室,说不定他一会儿就来了,蒋老师常常这么突然出现的,哈哈。”

  简铭对这叫陈菲的小姑娘印象很不错,爽朗的笑声仿佛治愈了整条长廊的寂静。

  “好,那我在这等他。”

  “恩,有事儿叫我。”

  简铭环顾这间办公室,可以看出是用心布置过的,整个房间以暖色为基调,进门左边放着张线条非常简洁的白色写字台,布置的人应该很专业,知道太复杂或太花哨的办公用品非常不利于病人集中精神。

  右边则放了一张灰色躺椅,躺椅旁的方台上还有一对小音箱,恩,这应该是做放松治疗的区域,陆衡微微笑了笑,对这间办公室很是满意。

  他放下文件包,坐在椅子上取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眼窝处,糟糕,晚上一直没睡好,现在竟有些犯困,时差来得有点猝不及防。

  顷刻,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着急地敲门声,吵醒了正闭目小息的简铭。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戴上眼镜。

  “请….”

  话音未落,就见一阵风似的闯进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慢悠悠的蒋路川就跟在后面,带着笑腔调侃:“我说陆衡,这可不是我办公室,别吓着我爱徒。”

  陆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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