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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一章祸不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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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嬴政还在月内,不能出房门,所以不必去向太皇太后和王太后请安。

  王太后怕事情败露,表现的有些殷勤,头几天几乎是天天来椒房殿,后来是两天来一趟,总之是不会个太长时间。

  来了之后多多少少都要试探嬴政的意思,看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嬴政并不笨,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而且在这个宫里头能担得起谋害皇子这个罪名的也只有王太后一个人了,毕竟刘彻是她的亲儿子,就算母亲有大过错,也不能杀不能罚。

  而且王太后因为心虚,总是往椒房殿跑,嬴政就猜到了七八分,再从王太后殷勤的说话举动中又知道了一两分,加起来也就八1九不离十了。

  嬴政并不动声色,王太后可不是他能够动得了的人,刘彻再怎么样也不能和自己的母亲闹翻了脸,更何况现在嬴政的身份只是皇后,还没有什么实权。

  太皇太后在东宫休养了几天,终于能下得地来,但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何况太皇太后的年纪这么大了,身子就更是禁不起病,一下子似乎老了很多。

  太皇太后记挂着嬴政的情况,又听说刘彻给小皇子做了皇太子赋,高兴的病也好了不少,就打算亲自往椒房殿走一走。

  椒房殿里,王太后还没有走,让侍女拿了些水果送过来,找机会坐下来和嬴政说了说话。

  嬴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王太后放了心,刚想起身走,就听见内侍通报,说太皇太后到门口了。

  王太后心里一惊,若是现在出去,无论如何肯定要碰到太皇太后,慌慌张张的未免显得心虚。

  太皇太后被侍女扶着走进来,嬴政起身要去跪拜,太皇太后赶紧让他起来,道:“快坐,快坐,不要这么多规矩,这里啊……也没有外人。”

  她说着,还特意抬了眼,面色十分和善,“看了看”王太后。

  王太后虽然知道太皇太后眼睛看不见东西,但是瞧太皇太后往自己这边看过来,心里还是没有谱儿,赶紧行礼道:“太皇太后圣安。”

  太皇太后坐下来,拉着阿娇的手道:“这些日子,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

  嬴政随意搪塞了两句,太皇太后道:“看过孩子了么?”

  嬴政愣了一下,说实话,他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感情,毕竟这严格说来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又是刘彻的种,嬴政这几个月来受了不少苦,孩子还是早产儿,几乎把嬴政一条命折腾出去半条。

  小皇子一出生就由乳母带着,根本不需要嬴政担心,头三天嬴政不能下床,刘彻又陪在一边,乳母也就没带孩子过来,后面几年嬴政干脆是把孩子给忘了。

  太皇太后没听见他说话,道:“怎么?还没见过么?叫人抱来罢。”

  旁边的侍女听了赶紧应声,然后出去传乳母过来。

  侍女很快又回来了,但是并不见小皇子的影子,乳母回话说,小皇子被皇上接去了。

  太皇太后道:“这感情好啊,把皇上也一起叫来,大家一起坐一坐罢。”

  她说完了,侍女应声又出去。

  期间太皇太后问乳母小皇子最近怎么样,乳母为了讨老太太欢心,自然要捡好听的说,笑道:“回太皇太后,别瞧皇子降生的时候那么小一点儿,其实精神头足着呢,能吃能睡,还会折腾,哭声可响亮了,关着门外面都能听到。”

  太皇太后听她这么说,心里头自然高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个劲儿的点头。

  乳母道:“皇子啊就是有一点,还是太小,怕生呢,方才皇上将皇子接走,想要亲近亲近,结果一抱就哭,一包就哭,皇上也没了辙呢。”

  太皇太后听着乳母唠嗑,反倒唠到了心坎儿里,道:“皇上终归是男人,可不是嘛,心那么粗,抱不好孩子的。”

  说了一会儿话,都在聊关于孩子的问题,嬴政在这种事情上没什么经验,虽然他以前也有儿子,但是根本不会养儿子,他只知道国家大计,养孩子的事情从来不会让他操心,自然就插不上嘴。

  王太后就专门找好听的说,总是去巴结太皇太后,但是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不是有意的,每每王太后□话来,场面突然就冷了,一插话就冷,没有一次例外的,还是乳母能说会道,总是说些太皇太后爱听的救场。

  刘彻将孩子接走,本身是想亲近亲近,结果他是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如何捣腾小孩儿,抱也不知道怎么抱着好,孩子才不会考虑他是不是九五之尊,爱不爱听哭闹,只要不舒服了就哇哇大哭。

  而且小皇子哭起来还极为的可怜,都不到一个巴掌大的小脸儿,眼睛一眯,五官皱在一起,眼泪扑簌簌的就滚下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刘彻见自己儿子哭,一下子就手忙脚乱起来,心里头心疼的不得了。

  刘彻怎么哄也不管用,坐在车上,孩子就跟怀里哭,李延年跟在车外都听见了。

  刘彻真后悔没让乳母跟着,他还以为自己一个人弄得好呢。

  卫子夫隐隐听见有孩子的哭声,赶紧迎出殿来看,就见刘彻怀里“夹着”一个婴儿,那小孩子委屈的几乎哭断了气儿。

  卫子夫赶紧迎上来,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刘彻手忙脚乱的道:“朕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都在哭,一路上也没消停。”

  卫子夫从刘彻怀里将小皇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哄了两下,小皇子的哭声竟然渐渐弱了下来,到最后吧嗒了两下小嘴,似乎是哭累了,眼角还带着泪珠儿,就睡过去了。

  刘彻一看,简直奇了怪,道:“真是奇了,朕哄了半天也没用,好话都说尽了。”

  卫子夫抿嘴一笑,示意刘彻轻声,怕吵醒了孩子,也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这可是小孩子,小孩子能听懂您说什么嘛?再者说了,您方才哪里是抱着孩子,完全是夹着就走了进来,皇子不舒服,又不会说话,自然只能哭了。”

  刘彻点头道:“还是你有一套。”

  卫子夫道:“奴婢家中贫苦,什么活计没做过,带孩子还是难不倒奴婢的。”

  小皇子睡得很香,刘彻见了也高兴,伸手去戳他肉肉的腮帮子。

  刘彻正折腾的高兴,太皇太后的侍女就过来了,说太皇太后在椒房殿,请皇上带着皇子殿下过去坐一坐。

  刘彻想带着儿子过去,但是又怕自己带着,儿子又开始哭,于是道:“子夫也跟朕一起去。”

  卫子夫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一想就知道是因为皇上弄不好孩子,所以才让自己跟着,以免路上出乱子,卫子夫一方面有些失落,一方面又想着要利用好这个时机,和小皇子培养好感情,若是除了乳母,小皇子谁也不亲近,只亲近自己,那就更好了。

  卫子夫抱着皇子,随刘彻往外走,李延年已经备好了车,刘彻的车仗在前,卫子夫抱着小皇子的车在后,刘彻却舍不得看不见自己的儿子,道:“不用这么麻烦,子夫跟朕坐一辆车,足够了。”

  卫子夫赶紧道:“陛下,这与礼制不和。”

  刘彻道:“朕让你跟朕坐一辆车,谁敢说什么?”

  卫子夫面上露着难色,心里头确实高兴,小心翼翼的抱着皇子上了车。

  太皇太后等了一会儿,才有内侍通传皇上到了,众人就看见皇上先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妙龄的侍女,怀里抱着小皇子。

  王太后一眼就认出了卫子夫,毕竟这是阳信长公主特意为刘彻准备的人,只是刘彻一直看不上卫子夫,还没有把她登记到掖庭的簿册上。

  王太后突然见卫子夫抱着孩子,而且这孩子还十分的乖巧,一声不吭的熟睡,又想到刚才乳母说的,小皇子是分认生,总是哭闹,现在在卫子夫怀里却不闹,就算王太后知道乳母的话不全都是真的,但这里也有文章可做。

  嬴政先是看见卫子夫进来,卫子夫怯生生的抬着头,撞见嬴政的目光赶忙惧怕的垂下眼去。

  嬴政又看见王太后似笑非笑的表情,立马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王太后笑道:“皇上来了……呦,小皇子睡得可真香啊,一点儿也不像之前睡得那么哭闹。”

  乳母一听自然急了,她自然不能承认自己说的是假话,当下道:“皇子殿下平日里确实很喜欢哭闹的,今日也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闹。”

  刘彻之前不在,没听见乳母的话,当下顺口道:“朕抱着的时候也一直哭,还是子夫有办法,一接过去立马就不哭了。”

  他是说者无心,但是听者有心,太皇太后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王太后装作责怪的看了刘彻一眼,倒是嬴政这个做“母亲”的很淡然。

  乳母也是看脸色的人,连忙过去把小皇子从卫子夫的怀里抱出来,送到嬴政跟前,笑道:“皇后娘娘,您抱抱?”

  嬴政顿时身上有些发僵,他从来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嬴政唯一抱过一次小孩子,还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正是自己的母亲和嫪毐私通之后产下孩子,嬴政亲手将自己的弟弟摔死在地上。

  除了这一次,嬴政从未碰过如此小的孩子,虽谈不上紧张,但是有些手足无措是真的,而且乳母都把孩子送过来了,嬴政也不能不抱。

  嬴政慢慢的抬起手来,接过孩子,乳母在一旁看着,也是个精明人,当下帮嬴政调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势,让小皇子躺在了嬴政的臂弯里。

  小皇子是早产儿,个头比一般的婴儿要小,嘴角吐着泡泡,睡到高兴的时候还吧唧两下嘴,那样子十分可爱,很给面子的没有醒过来,在嬴政的怀里继续睡着。

  乳母向太皇太后笑道:“哎呦,果然是母子,血脉相通,皇后娘娘抱着小皇子,殿下睡得这叫一个美呦!”

  太皇太后的脸色这才慢慢变好,欠身过去,也不敢去碰,怕自己看不见给碰坏了,又怕自己给碰醒了,轻声道:“睡得香么?”

  乳母笑道:“可不是很香么,我可从来没见小皇子睡得这么香过。”

  太皇太后更是高兴,道:“孩子还是跟娘好,以后你啊,也常常把孩子抱过来,让皇后跟孩子亲近会儿。”

  乳母道:“一定的,太皇太后您放心罢!”

  嬴政听他们聊得开心,可自己一点也不舒服,小孩子那么一点儿,还没自己一条手臂大,也不重,但是抱在怀里,全身都僵硬着,也不敢动,没一会儿手臂开始发酸。

  刘彻走过来,坐在嬴政身边,轻声对嬴政笑道:“看看长的像朕么,朕倒觉得长得更像阿娇姐姐,瞧这眉眼,真是像极了。”

  嬴政哪还有时间听刘彻的调侃,想要把孩子交给乳母去抱着,只是乳母一心想要讨好太皇太后,根本没有看嬴政的脸色。

  刘彻看着儿子咂嘴,肉肉的小腮帮子一嘟囔一嘟囔的,禁不住伸手又去捅孩子的腮帮子,结果没想到小皇子就被他弄醒了,眼睛还没张开,嘴先张开了,哇哇的大哭起来。

  太皇太后吓了一跳,道:“怎么回事?怎么睡得好好的就哭了?”

  刘彻有些尴尬,赶紧把手伸回去。

  儿子在怀里大哭,嬴政更是不知所措,想也没想抬头瞪了刘彻一眼,只是在刘彻眼里,阿娇姐姐这一瞪简直是风情万种,带着责怪的眼神儿看的他心里直发麻。

  嬴政硬着头皮哄了哄,小皇子张开眼,和他对视着哭,哭的嬴政那叫一个心烦意乱。

  嬴政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心思多,他从质子坐到秦王,再到大一统的秦始皇帝,根本不怕别人和他比心思比心机,但是对于一个心思单纯根本没有心机的小孩子,他就没有办法了。

  小孩子可是想哭就哭,嬴政怎么瞪眼他也不怕,哭的嬴政脑仁儿直疼,也没了脾气。

  乳母看皇子殿下哭的有点儿凄惨,才从嬴政怀里将孩子抱起来,一边轻轻拍一边嘴里哄着,好一会儿小皇子才收了哭声,老实下来。

  太皇太后可是见识了小皇子的哭声,不禁笑道:“真有劲头啊。”

  王太后心不在焉,他瞥了几眼小皇子,越看越觉得长得像他们窦家的人,眼睛眉毛鼻子嘴唇没有一点儿不像的,就连这哭声也像窦家人一样张狂。

  王太后不喜欢这个孩子,可太皇太后喜欢,自己儿子也喜欢,没有一个人不喜欢的。

  王太后瞧了半天也没觉得这个孩子哪里有不足之症,毕竟早产了那么久,肯定会从娘胎里带出不足之症,就盼着他养不大,也就不用让自己费尽了。

  刘彻见太皇太后心情似乎不错,上前道:“奶奶,孙儿日前已经请人为做皇太子赋,至于给皇子起名,还需要太皇太后定夺。”

  太皇太后笑道:“这本是皇上的事情,老身怎么好插手,但皇上既然开口了,老身这几日也左思右想,正好想到了一个字……据。”

  足月之后嬴政才能出椒房殿,宫中很多女眷还有各诸侯王的女眷们都想来送礼祝贺,王太后为了讨太皇太后的欢心,特意让宫人准备了一场比较隆重的仪式。

  各诸侯王因为皇后产下皇子的事情耽搁了行程,又多在京城里呆了两个月,刘芳和亲匈奴的事情也被耽搁了一些。

  刘芳并不愿意出嫁,哪个女人想要远嫁到匈奴去?她本身想去向刘彻哭诉,毕竟皇上是男人,一个女儿家向他哭诉,总会心软的。

  但她哪知道,刘彻是皇帝,皇帝最不会的就是心软这种东西,刘彻干脆听从了韩说的建议,跑到上林苑住了几天,刘芳扑了空,这才死了心。

  刘芳听说王太后要为皇后办足月的仪式的时候,心中才忽然晃上一计,可以去多求一求皇后。

  在刘芳眼里,皇后只不过是个被宠大的傻女人而已,她的母亲窦太主要权有权要势有势,甚至能帮助皇帝上位登基,而她的外婆更是撑起半个朝廷的太皇太后,她的舅舅也位列人臣,曾经是三公之首,陈阿娇就是蜜罐子里泡大的千金小姐。

  刘芳觉得,如果去和皇后娘娘服个软儿,没准对方就不会让自己出嫁了呢,毕竟他也是女人,可以感同身受多一点。

  刘芳这么做了决定,足月仪式当天,就让人帮自己备了一份厚礼,自然是女人家喜欢的各种首饰胭脂,想要讨好嬴政。

  只是他不知道,嬴政对这些白白粉粉的东西根本看不上眼,也不感兴趣,除非刘芳把汉家的天下送给他,否则嬴政连暼也不会瞥一眼的。

  刘芳进了宫,足月只是后宫里的仪式,都是一些女眷,带着礼物来讨好嬴政,刘彻带着小皇子刘据还有满月宴。

  太皇太后今日就没有过来,老太太自从上次从梦中惊醒,随即就病倒了,身子骨大不如从前,总是好了坏坏了好的,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大事了,一会儿又喘不上气来。

  因此太皇太后也就不愿意出席这样太过于热闹的场面,以免伤了元气。

  在场的人里面也就成了王太后资历最高,王太后终于不用看太皇太后的脸色一次,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觉得无比的受用,这才是东宫的感觉,太皇太后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能住进东宫。

  刘芳进了宫,等宴席开了,才墨迹了一会儿,走过去对嬴政笑道:“皇后姐姐,您还记得我么?”

  嬴政自然记得她,一个自以为聪明,想要往上爬,想把任何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但是非但没有好爹好身世,还没有自知之明。

  嬴政笑道:“河间王翁主,我自然记的,怎么能忘了呢。”

  刘芳笑道:“妹妹可要先恭喜皇后姐姐,喜得麟儿。还有呢,皇后姐姐这气色,可一点儿也不比之前差,脸色反而更加红润了。”

  嬴政只是轻笑了一句,就没接话,刘芳以为对方还会和自己客套几句,没成想嬴政根本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不免面子上十分尴尬,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妹妹为皇后姐姐准备了些礼物,已经送过去了,皇后姐姐一会儿可千万别忘了看呢,虽然都是些不值什么的小礼物,但也是妹妹的一片心意,还请皇后姐姐不要嫌弃才是呢。”

  嬴政还是不说话,刘芳脸上已经有些顶不住要变色,缓了好一阵,才干笑的扯到正题上来,抹了抹本身就没有的眼泪,期期艾艾的道:“皇后姐姐,今天本来这么欢喜,妹妹不该说这件事儿的……”

  她说到这里,还没来得及说“但是”这两个字,嬴政突然插嘴道:“是啊,今日大家都很欢喜,妹妹觉得不该说,那就不要说了,坐下来吃吃酒菜,免得往后嫁到匈奴去,连大汉的菜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刘芳被他梗了一句,登时胸口不上不下,干瞪着眼睛,但是也不能冲皇后娘娘发火,她现在有些拿不住了,不知道到底是皇后娘娘太精明了,还是太凑巧了。

  刘芳不可能就这么罢休,毕竟自己还是赔了本钱在里面的,那些送到椒房殿的胭脂和首饰都是花了大价钱,找了最好的,才拿去巴结的。

  刘芳表情更是期期艾艾,道:“皇后姐姐不知道,妹妹想和您说的,就是这件事儿……您也是听说过的,匈奴那地方,怎么能是女儿家待的呢?那里吃的是沙子,喝的是北风,他们的家当用一匹马就能拖走,什么东西也没有,再者说了,匈奴人如此凶残暴虐,妹妹只怕……只怕真的嫁过去,就……”

  她说着,面露凄苦的哭了出来。

  嬴政瞧在眼里,反倒是冷笑了一声,一改之前的“温和”面孔,沉声冷言道:“河间王翁主何出此言呢?”

  刘芳见他突然翻脸,心里一惊,立马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似乎并没有什么说错的,也没有什么招惹到嬴政的。

  只听嬴政冷笑道:“河间王翁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敢情你是翁主,太金贵了不能嫁过去?那之前远走匈奴和亲的南宫公主,就不金贵么?那可是皇上的亲姐姐,为何南宫公主可以为大汉去和亲,你一个小小的河间王翁主就不可以?”

  刘芳听他说一句,脸色就白一分,最后干脆哭道:“皇后姐姐,你就当可怜可怜妹妹,好不好?替妹妹向皇上说两句好话,妹妹身子骨一向就不好,怎么禁得住去那么远的地方。妹妹若是之前说了什么让皇后姐姐不高兴的话,妹妹认罚,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皇后姐姐美言两句罢。”

  刘芳说着去扥嬴政的衣袖,嬴政一抬袖摆闪开,正着时候席上忽然有些喧哗,竟是刘彻过来了。

  刘彻那边酒宴还没有结束,只不过他心里记挂着嬴政,就过来瞧瞧。

  嬴政看见刘彻,对刘芳笑道:“皇上来了,河间王翁主不防亲口和皇上说道说道。”

  刘彻走过来入了席,王太后见刘彻特意往这边来,知道他心里有多挂念皇后,自然一下子就不顺心起来。

  王太后找了个空子,将刘彻叫到自己跟前,笑道:“彘儿啊,你现在是做父亲的人了,只不过呢,现在大汉只有一个皇子,那是远远不够的,你须知道,要雨露均沾才好……娘看那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侍女……叫卫子夫的是不是,温柔娴静,不争不抢的样子,她就很不错,你看的上眼么?要是看得上,娘给你将她写到簿册上去?”

  刘彻突听王太后说这些,道:“母亲,这急什么?”

  王太后心想着的确着急,他窦家皇后的儿子是长子,又是嫡子,还做了皇太子赋,能不着急么,若是让这个孩子长大了哪还了得?

  若真是刘据在长大之中,后宫的妃子们都不能给皇上再生个儿子,那刘彻就更是专心致志的培养这个儿子了。

  王太后道:“皇上啊,你可要体谅我这个做娘的。”

  刘彻连忙安抚王太后,道:“这儿子自然知道,只不过今日是阿娇的足月酒宴,就先不要提别的事情了,等过了这阵子再说,朕这几天还要忙着嫁公主去和亲匈奴的事情,已经没有闲心再选美人了。”

  王太后见皇上根本没有要听自己的意思,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了,以防皇上对自己起疑心,只得不了了之。

  第二日刘彻就封了河间王翁主刘芳为公主,准备远嫁匈奴。

  刘芳没有办法,和自己父亲河间王跑到太皇太后的东宫去哭,想让太皇太后念点儿旧情,随便打发个宫女嫁出去。

  他们哪知道,老太太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光是和蔼和亲是远远不行的,还要够狠心,够手腕。

  太皇太后这些日子身子明显不好,被他们这一哭闹,心里头就更是烦躁,气的险些晕过去,一帮御医被急传到东宫请脉,折腾了好一阵子,河间王也不敢让自己女儿哭了,就怕刘芳继续哭,不但仍然要出嫁,反而会害了自己。

  刘彻派了大行令王恢带着队伍护送公主出嫁,王恢出使过几次匈奴,很会说话,对应付匈奴人还很在行。

  更主要的是,王恢是难得的主战派,主张对匈奴迎头痛击,让他们知道大汉的厉害,才不会连年进犯,战争才是维持和平的最好方法。

  这中想法简直是说到了刘彻的心坎里,在这种局面之下,王恢无疑是辽源的星星之火,一下子得到了刘彻的重用。

  刘彻这次派王恢出使匈奴,也正是让他去摸摸匈奴人的底儿,看看匈奴人是什么意思,好准备自己的计划,到底是合适派兵才是最好的。

  田蚡虽然不做太尉,但是仍然面见刘彻,道:“皇上,王恢不是做大事的人,不可重用啊!”

  刘彻一听便笑了,道:“舅舅,您这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有个人支持朕打匈奴,你就跑来告诉朕,他不是做大事的人,难道要那些缩头鼠辈来做大事么?”

  田蚡有些出冷汗,道:“卑臣绝不是这个意思,卑臣对王恢没有任何承建,只是觉得王恢虽然主战,但不是应该委以重任的人。”

  刘彻只是冷笑,田蚡看他心意已决,总不能为了劝谏就毁了自己吧,于是改了口,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刘彻看他“能屈能伸”的态度就十分不顺眼,田蚡和韩安国是很明显的主和派,平日里以他二人为首,只要有主战派的苗头,都会被田蚡压制下去。

  这让刘彻早就不高兴了,如今田蚡又自己撞上来,刘彻不骂他还能留着他么。

  刘彻在厢房批奏章有些累了,就站起身来,准备去看看儿子。

  他到椒房殿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出隐隐的哭声,其实这已经习以为常了,刘彻每次过来,只要儿子是嬴政抱着,一定会哭个没完没了的。

  刘彻走进去,就听小皇子一会儿哭一会儿乐,刚乐了一下就又开始哇哇大哭,刘彻往里面去,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结果一下没忍住,就乐了出来。

  楚服站在旁边,也憋着笑,是笑也不好,不笑又憋得难受。

  只见嬴政站在床榻边,双手抱着臂,眼睛注视着床榻上那个小小的孩子,孩子一边摆着小肉手小肉腿,一边干嚎,现在小包子发展到哭闹已经不流眼泪了,每次都是张开嘴嚎两嗓子。

  嬴政就那么一脸纠结的盯着床榻,小包子嚎一嗓子睁眼看嬴政一会儿,然后水亮亮的眼睛一眯,又开始嚎哭。

  这样子把刘彻也逗笑了,刘彻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嬴政,道:“这是干什么呢?”

  嬴政被小包子烦的根本没注意到刘彻揽着自己的要揩油,只是很烦躁的,干巴巴的道:“瞧他能哭到什么时候。”

  刘彻低下头来,亲了亲嬴政的耳根子,笑道:“你跟孩子做什么一般计较,叫乳母来哄好了就得了。”

  说着看了楚服一眼,楚服立马转身出去,很快乳母就过来了,把小祖宗抱起来哄了好一会儿。

  小包子似乎非常粘嬴政,但是嬴政只要一把他抱起来他就开始哭,但又不是像真的哭,就像有意干嚎一样,弄得嬴政忍无可忍,但是也束手无策。

  乳母将小皇子哄好了,这才又放回床榻上,退了下去。

  刘彻看儿子乖乖的躺着,大眼睛转啊转,左看看右看看,不一会儿似乎累了,就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刘彻看够了儿子,这才坐下来,道:“今日田蚡竟然来找朕,说王恢不是成大事的料,不让朕重用他,田蚡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仗着自己是朕的舅舅,你还记得那次田蚡管朕要地的事儿么,还是阿娇姐姐你撅了他一句。”

  嬴政听了刘彻的抱怨,不禁轻笑了一下,道:“还真让田蚡说着了,王恢确实不是成大事的料儿。”

  刘彻听了有些惊讶,道:“你竟然和田蚡一个意思?”

  嬴政道:“田蚡虽然一直靠着王太后的关系,但是不得不说,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尤其是在识人这一点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王恢虽然是主战派,但是他没有行军打仗的魄力,这也是为何田蚡说他不能被重用。”

  刘彻听着也觉得有点道理,王恢和严助也算是一个样子的,虽然都有大报复,但真材实料只在嘴皮子上,能做智囊和辩才。

  嬴政说到这里,忽然冷笑了一声,道:“不过田蚡这时候来找皇上,恐怕也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而是估摸着武安侯混不下去了,想给皇上出谋划策,好重新得到皇上的重用。”

  “混不下去了?”刘彻笑道:“这满朝上下,还有能让武安侯混不下去的能人异士?朕可要拜访拜访。”

  嬴政道:“不是别人,正是太皇太后。”

  “老太太?”

  嬴政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背对着刘彻,道:“有些事情,不是我这样的人能说的出口的,毕竟这是皇上的家务事,我也不便插嘴,说出来反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只能提点陛下一下,太皇太后因为小皇子的事情,想要田蚡好看,田蚡其实也只是个待罪羊而已,关键是田蚡身后的那个人,太皇太后也不好动。”

  刘彻当下有些僵硬,迟疑道:“阿娇姐姐说这话,可有根据么?”

  嬴政转过身来,笑道:“并没有什么根据,所以我才不便说什么,就算有根据,拿出来又有什么用呢,百事孝为先,连太皇太后也知道,没有用的……我也并不是想让皇上去质问谁,只想告诉皇上,心理有个底儿才好。”

  嬴政说着,抬头看着刘彻的眼睛,唇角仍然挂着笑意,让刘彻觉得有些高深莫测,嬴政接着道:“毕竟……皇上也早就开始起疑了不是么?不然也不会叫主父偃他们做那篇皇太子赋,是不是?”

  刘彻听到这里,心里都一震,他确实早就开始怀疑了,从这次阿娇早产的事情开始怀疑的,因为只要想一想,就很简单明了的知道,谁才能从这件事情上受益。

  答案非常好猜,那就是王太后……

  刘彻并不是那个天真空有一腔抱负的少年太子了,现在他已经历经了变革失败,历经了老师自杀狱中,历经了太皇太后给他铺设的重重磨难,就算刘彻还没有完全的出师,但终极比之前沉稳了太多。

  刘彻很聪明,一点就透,就算他从来没想过要怀疑自己的母亲,这次也不得不去怀疑王太后了。

  所以那日他才特意当着自己的母亲面前,说给刚出生的小皇子做了皇太子赋,就是想看看王太后的反应。

  正如嬴政说的,刘彻不可能跟自己的母亲撕破脸皮,甚至去给自己的母亲治罪,这简直是让天下人看笑话,太皇太后都拿王太后没辙,他又能怎么样。

  刘彻想着,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的母亲贤良淑德,没成想,反而给自己下了这么狠的一个绊儿。

  刘彻走过去,让嬴政坐下来,道:“这件事……朕确实已经知道了,朕心里有分寸,你放心罢。”

  这件事情一旦挑明,刘彻就不得不去想,心里有些不顺,好在儿子倒是很“善解人意”,又哭又笑的,弄得嬴政一脸的纠结,让刘彻看了心情立马大好。

  刘彻在椒房殿待到了下午才起身要走,卫青突然急匆匆的闯进来,他一向是最注意规矩的,眼下却有些失态,见了刘彻,连跪都忘记跪了,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说的有些艰难,道:“陛下,匈奴人杀了刘芳公主。”

  刘彻一听,顿时一口怒气冲了上来,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卫青道:“具体卑将也不知道,大行令王恢还没有回来,只是接到了急报,说刘芳公主不知为何惹恼了匈奴人,已经……被杀了。”

  刘彻有些怒不可遏,他本身就不想和亲的,这在他心里是一种不能磨灭的屈辱,但是现在眼下没有实力和匈奴人抗衡,才委曲求全的和亲,选一个公主嫁过去,结果匈奴人反而这么猖狂,就算刘芳犯了什么过错,但她代表的是大汉,也不能说杀就杀。

  刘彻道:“传三公,朕要廷议,好啊……这就是主和!”

  刘彻还没有出椒房殿,忽然一个宫女急匆匆的跑进来,“噗通”就跪下来,哭道:“皇上……皇上,太皇太后请您速去东宫一趟……太皇太后,说……说想见您一面。”

  这些日子老太太身子不好,天天用药吊着,刘彻也是知道的,昨日御医还来告诉自己,太皇太后的身子似乎好了不少,也能出去走动了,结果现在心里“咯噔”一声,“太皇太后怎么了?”

  侍女一边哭一边摇头,道:“太皇太后自己说的,怕……怕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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