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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二章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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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彻再也来不及去管匈奴的事,大步出了椒房殿,上了车驾,命人往东宫去。

  嬴政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一些震惊,太皇太后虽然已经不掌握兵权,但是在这个朝廷里,老太太咳嗽一声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况且窦家的势力那么大,都全是仰仗老太太撑起来的,如果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挺不过这关,窦家可就大不如以前了。

  而且王太后这么针对自己,也全赖太皇太后还尚在,王太后才得以收敛一点儿,若太皇太后一去世,嬴政知道,自己的日子恐怕比之前要难过的多。

  嬴政看着躺在床上,还什么也听不懂的小皇子,想了一会儿,才对楚服道:“去备车,我要去东宫一趟,小皇子交给乳母带着。”

  “诺。”

  楚服应了一声赶紧去叫人备车。

  刘彻到了东宫的时候,殿门外已经跪了好多人,大多数是宫里头的女眷,要不然就是窦家的人,或者是太皇太后同乡的人,就连自己的母亲王太后也跪在门口。

  刘彻因为刚刚听嬴政和自己提起王太后的事情,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正视王太后,就有意避着她,干脆当做没看见。

  王太后看刘彻也来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开始怀疑自己了,站起身来拦住他道:“老太太找你来的?”

  刘彻有些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王太后将刘彻拉到一边,远离了人群,压低了声音道:“御医说了,老太太也就这一两天了……你啊,进去多顺着太皇太后一点儿,知道么?别惹她不高兴,就这最后一哆嗦了!”

  刘彻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看着王太后,随即开口道:“娘,那是朕的亲奶奶,什么叫最后一哆嗦?就算朕和奶奶的政见不合,但终归是一脉相传。”

  王太后有些吃惊,等着刘彻道:“娘是为你好,你怎么能用这么口气跟娘说话,娘这么些年来,该忍的都忍了,不该忍的也忍了,不就是为了皇上你么,现在你反倒这样跟我说话了?”

  刘彻心里不太好受,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王太后,听对方这样说,心里就更不好受,谁都有自己的苦衷,刘彻也知道母亲的不容易,若不是母亲的争取,窦太主也不会把女儿嫁给自己,也没有自己今天的地位。

  刘彻心里很矛盾,但又觉得这个节骨眼儿上不适合想这些,就道:“儿子自然知道母亲的不容易,儿子方才心里有事,娘莫怪才是……儿子先进去了。”

  他说罢,不再等王太后说话,径自往里走去。

  刘彻走进去,老太太躺在榻上,旁边有侍女端着药碗,似乎是刚喝过药,已经睡下了。

  刘彻看了一眼,侍女也不敢出声行礼,刘彻摇了摇头,示意先让太皇太后休息,自己一会儿再进去,哪知道他还没转头出去,老人家已经睁开了眼睛。

  太皇太后看不见东西,睁开了眼睛也无济于事,只是混沌的向上看着,颤巍巍的开口道:“是……皇上来了?”

  刘彻立刻停住了脚步,隔着珠帘看着太皇太后一脸沧桑的样子,禁不住心下一酸,就像他刚才说的一样,虽然刘彻和太皇太后的政见不合,但是不管是刘彻还是太皇太后,都没有想要置对方于死地,他们中间终究有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血缘。

  “来……”

  太皇太后抬了抬手,刘彻应声快步走了进去,坐在榻边上,老太太伸着手,刘彻就也伸手过去,双手握住太皇太后的手。

  太皇太后笑了一下,忽然没头没脑的说道:“彻儿啊……奶奶从没见过你的模样,打你没出生那会儿,奶奶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这一辈子都没法见到你的样子,奶奶很遗憾……”

  她说着,眼睛直直的转向刘彻,道:“奶奶猜……你的眼睛一定非常亮,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心志坚定,不为小事而左右心神,你的嘴唇不薄也不厚,说出来的话一定一言九鼎……彻儿,你长大了,你该是放开手脚去做的时候了。”

  “奶奶……”

  刘彻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心情有些不能平复,看着太皇太后说话都不断倒气儿的样子,道:“奶奶您躺下来,刚喝了药,先睡一会儿,孙儿不走,就坐这里等您醒来再说。”

  太皇太后微微摇了摇手,道:“我这心里头……有话要和你说,说了才好踏实睡,不然奶奶做噩梦啊。”

  刘彻点点头,又怕太皇太后看不见,道:“您说罢,孙儿听着呢。”

  太皇太后拍了拍刘彻的手,道:“皇上也是知道的,这朝廷里,有一百来号姓窦的人……别人都说这汉家的天下,根本不姓刘,而是姓窦……可你知道么,奶奶从没想过要让这个天下姓窦,奶奶把持着朝政,是因为不放心你,皇上你还年轻,你一帆风顺的从太子登上宝座,什么苦头也没吃过,你心地太善了,又被左右的大臣们高高在上的捧着,根本不知道人心的叵测……”

  太皇太后顿了顿,似乎是在喘气,道:“皇上,你要记住,这个天下,不是姓窦的,也不是行王的,更不是姓田的,或者不是姓刘的……而是你刘彻的天下。”

  刘彻静静的听着太皇太后说话,心里一阵翻滚,嗓子眼忽然被哽住了,眼角有些酸,变得干涩,刘彻吸了口气,才道:“孙儿记住了,奶奶放心,放心……”

  太皇太后点头,道:“奶奶还有一件事……一直琢磨着是不是要和你说,说出来恐怕皇上会觉得老身不安好心,不说出来,又恐怕往后是个皇上埋下了一个祸根。”

  刘彻心里一紧,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嬴政对自己说的话,又想到了在门口碰见王太后的情景,果然就听老太太继续道:“你的母亲,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在你的面前,她永远贤良淑德,恐怕这天底下再没有一个母亲,比她要温柔的,只是……皇上你要知道,在这宫里头,能从一个歌女变成太后的人,并不简单,不简单呐……”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奶奶只怕,我这一走,朝政可就要被你母亲和你那舅舅把持了……虽然这话奶奶说出来不好听,但你要答应奶奶,握住兵权,一定不要交给你的母亲。”

  刘彻半响没有说话,扬了扬头,又用手去揉了揉额角,这才慢慢的道:“孙儿记住了,孙儿答应奶奶。”

  太皇太后笑了一声,她叫刘彻过来,本意就是想告诉刘彻,在魏其侯窦婴手里,有一份先皇的密诏,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帮助他。

  只是太皇太后考虑再三,还是没能说出这句话来,这句话,到底是要多伤皇上的心才是,再者说来,这句话一出,先皇的密诏就必定不是一个秘密,现在王太后并没有太大的过错,不可能让刘彻背负弑母的罪名。

  太皇太后说罢了,终于慢慢躺下去,道:“行了,奶奶的话啊,都说完了,皇上……忙去罢。”

  刘彻道:“奶奶您睡罢,孙儿在这里陪您一会儿。”

  太皇太后笑道:“我是老人家,不是孩子,皇上去忙罢,你在旁边,我也怪心烦的。”

  刘彻听太皇太后这样说,才不得不站起来,道:“那您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就让人去叫朕过来。”

  他站起身来,太皇太后却像想起了什么,道:“等等……”

  “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太皇太后手指虚点着,张了张嘴,半响才道:“阿娇……”

  刘彻以为她心疼阿娇,放心不下,道:“您放心罢,孙儿一定好好待阿娇姐姐。”

  太皇太后摇头,笑道:“老身是让你……小心你的阿娇姐姐。”

  “这……”刘彻有些震惊,他能想象到太皇太后和自己说小心王太后,但从来没想过,她竟然让自己小心皇后,毕竟太皇太后疼爱皇后,这是谁都知道的。

  “去罢,去罢。”

  刘彻想再问,但是老太太已经合了眼睛,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只能转身出来,他刚走到门口,就见从里面出来一个内侍,道:“太皇太后请魏其侯窦婴。”

  窦婴跪在地上,听见有人点了自己的名字,连忙站起来,被内侍引着往里走。

  窦婴掀开珠帘走进去,跪下来,道:“窦婴叩见太皇太后。”

  “坐。”

  太皇太后没有睁开眼睛,仍然躺着,道:“我招你进来,知道为什么吗?”

  “卑臣……不知。”

  太皇太后依然闭着眼睛,笑了一声,道:“魏其侯何等聪明,你能不知?老身……是向你交代遗言的。”

  “太皇太后!”窦婴一惊,赶忙磕头道:“太皇太后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逢凶化吉。”

  太皇太后笑道:“我再活下去,岂不成了老妖精么?再说了,朝廷上有多少人希望老身赶紧进棺材的,老身被他们天天儿的咒骂,能挺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窦婴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跪在地上。

  太皇太后道:“窦婴,你心思细,又谨慎,在窦家里,没有一个人比你还有才能,比你还有建树的。咱们窦家虽并不想要霸占这个天下,但是窦家不能因为没了老身就没落下去,你是窦家的人,你要为窦家争气,知道么?”

  窦婴只是苦笑了一声,道:“太皇太后,只是卑臣已经是一介闲人,可能要辜负您的期望,撑不起这个窦家来。”

  太皇太后终于坐起身来,道:“窦婴,你还记得先皇驾崩之前,是如何跟你说的么?你还记得先皇是如何恩赐你的么?你对得起先皇的器重么?窦婴,我要你答应我,在老身不在的时候,你要出山,重新出山,皇上身边需要你这样的人来辅佐,你要对得起先皇!”

  窦婴以头碰地,声音已经没有往日里的平静。道:“先皇对卑臣的提拔和器重,卑臣一死也不能报答,只要皇上有用得着卑臣的一天,卑臣绝对不会推辞……只是太皇太后,难道您不清楚,太后忌惮窦家已久,只有窦家从此没落下去,从此不复以前,太后才会放心,卑臣出山无异于给皇上添麻烦。”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道:“你的才华,不该放在和女人斗这上面,你的才华该当辅佐皇上,国之大器!窦婴,老身不管你如何左右为难,不管你以后如何举步维艰,你都要站在皇上身边,这才是你的命,这才是窦家的命,等你百年之后,才好到底下去面对先皇!”

  窦婴抬头看着太皇太后,隔了良久,才磕头道:“诺……”

  太皇太后听他应声,慢慢躺下去,道:“要变天儿了。”

  窦婴知道老太太指的是朝廷的内阁,只要太皇太后一驾崩,内阁立刻就会天翻地覆,要罢免的,要斩首的,新上任的,窦家的,王家的,田家的……

  侍女走到珠帘旁边,轻声道:“太皇太后,皇后娘娘求见,还有……还有太后已经在门口跪了很长时间。”

  太皇太后只是道:“把皇后叫进来,老身要一个一个说……至于太后,老身时间不多了,恐怕见不了她了。”

  嬴政到了门口,没多长时间就有内侍引着他往里走,王太后在听说太皇太后回光返照的第一时间就到了东宫门口,想表现的积极一点。

  结果没想到,皇上进去了,窦婴进去了,就连最后到的嬴政也进去了,反而自己被晾在外面,这是王太后忍不了的,她离东宫的宝座越近,就越觉得难熬。

  嬴政走进去,过了珠帘,太皇太后笑道:“阿娇来了。”

  “外婆。”

  嬴政唤了一声,坐在太皇太后旁边,老人家笑道:“你知道么,刚才呢,老身嘱咐给皇上一些事情,托付给窦婴一些事情,你呢,你知道老身要跟你说些什么吗?”

  嬴政并不能揣测的准太皇太后的心思,他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能像太皇太后这样,历经了这么多朝,把政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无论是景帝还是刘彻,都需要看她的脸色,听她的语气。

  太皇太后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嬴政并不能很准确的知道她在想什么。

  太皇太后对侍女挥了挥手,侍女立马走了出去,很快提着一个金架子走了进来。

  架子上有好多挂钩,每个挂钩上都挂着小巧的金笼子,里面吱吱呀呀的,全是太皇太后平日里养的虫儿,她看不见,再不听点响动,就觉得活着怪无聊的。

  太皇太后将一个金笼子颤巍巍的托在手上,拉过嬴政的手,让他握着笼子,道:“阿娇啊……男人们勾心斗角的摆弄朝政,外婆我啊,也傻呵呵的跟着他们摆弄朝政,结果呢……结果哪面也没讨的好,虽然表面上老身高高在上,实际也不知被人骂成什么样子。所以老身特意把这些虫儿啊,托付给你,替老身好好的养着,你明白么?”

  嬴政心里一震,太皇太后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能不明白么。老太太的意思就是,朝政是男人才去干的事情,让自己不要去插手朝政,平日里养养虫儿消磨消磨时间。

  嬴政没想到太皇太后其实已经注意到自己了,而且注意的这么深,只能接过金笼子,道:“外婆放心,阿娇一定替外婆好好养着这些虫儿。”

  “你懂便好。”

  老太太叹口气,道:“老身也知道自己偏心,老身一向偏爱小的,当年宠着梁王,结果惹得先帝和梁王反目,斗了一辈子,梁王没了,走在老身的前面,老身心都要伤透了,只是先皇也没能支撑多久,总是叫老身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在呢,还有你母亲,你母亲虽然在别人面前嚣张跋扈,这我都知道,只是她孝顺我,孝顺极了,哪怕我一点儿不高兴,她也不会高兴,因此我也极为宠爱你母亲,还有就是你……你聪明,以前的时候像极了你的母亲,犯脾气的时候谁劝也不行,只是做了皇后,也渐渐收敛了不少,老身这是高兴啊……这一次,终于不会走在你们任何人后头了,老身再也送不起别人,你们都来送送老身罢。”

  嬴政从没在宫里体会过一丁点的亲情,他从来不认为宫里会有亲情这种东西,但是不得不承认,太皇太后是让他折服的存在,她虽然专权,霸道,但他对自己的亲人,却极为的用心。

  嬴政心里多少有些被感动了,他竟然顶着别人的壳子,体会了一把血缘的亲情……

  嬴政站起身来的时候,还听见太皇太后问旁边的侍女,窦太主到了没有,侍女说正在路上,马上就到了。

  嬴政回头再看了一眼卧在榻上的老太太,终于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刘彻在殿外并没有走,来来回回的踱着步,似乎非常的不安,许昌庄青翟窦彭祖这样的老臣也都来了,跪在外面瓮声瓮气的哭,也不知是真的哭太皇太后,还是哭他们窦家,亦或者在哭自己往后的命运。

  王太后看了一眼走出来的嬴政,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的下巴比往日抬的高了。

  田蚡急匆匆的赶过来,虽然他想着太皇太后一定不会召见自己说话,但是做个样子还是要过来一趟。

  王太后见他来了,道:“你怎么才来?”

  田蚡道:“哎呦喂姐姐,我这还是紧赶慢赶的,我现在没官没职的在家呆着,朝廷上还不都是市侩的人,见我这样也没人告诉我宫里头的事情,是不是?弟弟我是今时不如往日了。”

  王太后听了,嘴角挑了一下,道:“你怕什么,不就是做官么,你离丞相的位置还远么?”

  田蚡自然知道王太后说的是,太皇太后驾崩以后,皇上还不得听王太后的,田蚡是皇上的舅舅,丞相的位置必定要田蚡来做。

  田蚡赶忙低声道:“那兄弟还要多谢姐姐了。”

  刘彻见嬴政出来,走到他旁边,道:“太皇太后怎么样了?”

  嬴政还没说话,窦太主已经到了,急匆匆的也不让人通报,就闯了进去,嬴政看着窦太主的冲进东宫的背影,道:“老太太现在只提着一口气要见大长公主……”

  刘彻听了心里一紧,难受的厉害,他也知道,太皇太后这个岁数已经可以算寿终正寝,只是谁不希望自己的亲人能永远和自己走下去,刘彻更是在门口踱起步来。

  才一会儿时间,忽听殿里乱作一团,有内侍冲出来急匆匆的出了东宫,外面跪着的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一个人开始哭,两个人三个人,一片人就开始哭,也分不出谁是谁的声音。

  刘彻瞪着殿门,里面也传出了哭喊声,很快的,他就听到了敲钟的声音,撞得他心口发疼……

  刘彻想要往里走,腿有些不听使唤,嬴政抿着嘴,也盯着殿门,眼睛一错也不错。

  窦婴跪在地上,眼睛红了一圈,以头碰地,久久不能起来。

  “皇上?”

  卫青见刘彻愣神,出声道:“皇上……没事罢?”

  刘彻这才收回目光,道:“没事……你刚才说什么?”

  卫青叹口气,他知道太皇太后刚去世,皇上根本没心情处理什么事,但是匈奴的事情又不能耽搁,道:“卑将再说匈奴人斩杀刘芳公主的事情……”

  “嗯……”

  刘彻揉了揉额角,这才站起身来,道:“卫青啊,朕一直以来都觉得太皇太后是跟自己对着干,结果现在太皇太后一去,朕心里头……竟然空落落的,没了较劲的人,怎么就这么难受。”

  “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刘彻道:“朕也知道,现在大敌当前,应当以国事为重。”

  刘彻说罢了,顿了顿,忽然一改之前的态度,正色道:“大行令王恢回来了没有。”

  “回陛下,已经回来了。”

  刘彻点点头道:“朕的意思不变,通知大家召开廷议,朕要听听他们的意见。”

  卫青立刻应声道:“诺!”

  他说罢,转身出去传话去了。

  嬴政没想到太皇太后去的这么快,虽然现在刘彻的根基还不稳,但是嬴政自己也没有积累好势力,他现在需要契机,并不可轻举妄动。

  嬴政对这个江山跃跃欲试,但又不能让自己毛躁,自觉地有些坐不住,突然想到太皇太后临终前对自己说的话,虽然她是劝自己不要去碰政事,修身养性,但是养养虫儿,或许也能让自己更稳重一些。

  嬴政打算去东宫把老太太留下的那些虫儿接到椒房殿里来养,就让楚服跟自己一起去一趟东宫。

  东宫门口十分冷清,因为没有人住,宫女和内侍已经被拨走了一大部分,就算王太后要住进来,也会用自己的宫人,并不会把太皇太后的老人留下来。

  嬴政进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虽然东西格局并没有变,也还是那样干干净净,似乎是被打理过了,只不过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冷清。

  嬴政想要把金笼子拿走,但是那些一直放在桌案上的金架子和金笼子却不见了。

  他环视了一下,正好看见一个抱着东西的妇人从里面转出来,不是王太后还能是谁。

  王太后看见嬴政也有些惊讶,随即笑了一下,将手里抱着的东西放在桌案上,她虽然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但脸上并没有什么伤心,有的只是遮不住的得意。

  任谁忍了这么多年,也会在这个时候得意或者开心。

  王太后拍了拍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在凤坐上坐下来,这才慢条斯理的率先开口道:“我啊,先来这边儿看看,毕竟马上要搬进来了,熟悉熟悉,对不对。”

  嬴政不动声色的给她行了礼,王太后又道:“阿娇你怎么会来这里?”

  嬴政回话道:“太皇太后临终前托付我照顾虫鸟,所以过来拿回去。”

  “虫鸟?那些没完没了吵人清净的虫?已经叫我给扔了,鸟啊留着一对儿呢,在那挂着,你要是晚来一步,我也给扔了。我眼睛也不瞎,不喜欢这些个东西,你赶紧拿走罢。”

  嬴政瞧她的样子,忍不住心中冷笑了一声,王太后这么多年都忍了,从一个已经生育过一个女儿的歌女入宫,到今天太后的地位,说明她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不但有心机,还是个心机超群的女人,但是她不知道惜福。

  只能受苦享不了富贵,一旦得势,立马露出一副刻薄的嘴脸,这并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嬴政没有再和王太后说下去的意思,拿了鸟笼子,和王太后道了乏,就出来东宫去。

  卫青通知各位大臣廷议,但是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建章监,根本不是什么将军,所以没能参加。

  卫青退到外面,正好看到进去给皇上倒水的卫子夫,卫子夫出来之后,将卫青拉到一边儿,压低了声音道:“这次廷议是要打匈奴人?”

  卫青回她道:“还不一定呢,皇上要听听众位大臣的意见,才能做决定。”

  卫子夫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弟弟,你怎么能这么傻呢。皇上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么,匈奴人杀了公主,太皇太后已经没了,一切都是皇上说了算,这一次哪个大臣敢反对皇上打匈奴?你不是一向想要上阵杀敌的么,你从小抱负就那么大,这可是个出人头地的绝好机会,姐姐在宫里处处忍让,处处低声下气,不都是为了你能出人头地么!为何这个时候你不进去一起廷议?难道是皇上不够看重你?”

  卫青道:“不是弟弟不想进去,只不过廷议也没有让建章卫进去的道理,我只是个侍卫,那里面都是三公九卿的大臣,不管皇上提拔不提拔我,都要守本分,若是皇上提拔,那是我的福气,不提拔的话,那就不该我的。”

  卫子夫摇头道:“真是朽木,你不去争取,将军的位置会有人拱手让你来做么?弟弟,你要知道,在这个宫里,你不去争取,别人就会害你,踏着你往上爬,你要知道啊!”

  卫青并不是不知道这些,道:“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我会小心的,姐姐你没事就快走罢,让人看到了不成体统。”

  卫子夫没办法,只好走开了。

  刘彻坐在龙座上,看着下面的大臣们,道:“在这里的,都是大汉的栋梁之臣,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匈奴人把和亲的公主给杀了,这是对大汉的侮辱!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什么和平相处,反而是大汉,一次又一次的对匈奴人低三下四,委曲求全!”

  殿上大臣不少,但是根本没一个人敢吭声的,第一是匈奴人确实很嚣张,杀了公主,这意味着挑衅,毕竟马上就要开春,匈奴的战马可以吃饱上膘,立刻就能开始打仗,他们已经拖延够了时间,再加上边关最近经常被匈奴人烧杀抢掠,想必匈奴人是在三番两次的试探刘彻的底线,也或许是有备而来,所以才如此嚣张。

  第二个原因是,太皇太后已经没了,现在这个汉朝就是他刘彻的天下,刘彻说“打”,有人敢说一个“不”字,立刻就会变成皇帝立威的刀下亡魂。

  能来廷议的必定都是重臣,爬到如今的地位不容易,谁愿意一两句话断送了自己的官位,甚至是自己的性命,自己家族的性命。

  刘彻冷笑了一声,道:“怎么都不说话了?谁来说说看啊?你们之前不是说的很好么,说什么只要送公主和亲,就能维持和平,何乐而不为?现在呢,谁来说说?韩安国,你来,你之前不是一直主和的么?”

  韩安国被点了名字,站起来道:“匈奴人是厚甲,长久以来积威不断,所以汉朝才委屈求和来确保边城百姓的性命……”

  他说到这里,刘彻简直想拍案站起来,让侍卫直接把他推出去斩了。

  但是却没想到韩安国竟然还有后话,道:“但是眼下的境况,却让卑臣也改变了意见……卑臣的意思是打,但就像卑臣之前说的,匈奴人是一块厚甲,如果不能一击穿透,会折损汉军的气势,往后想再打就难了。”

  刘彻听罢了,终于脸上有些笑意,道:“算你还说了句朕爱听的话。”

  韩安国道:“卑臣并非捡皇上爱听的而说,只是捡自己问心无愧的来说。”

  刘彻点了点头,看着韩安国道:“好啊,朕就让你做这次的将军,领兵出征,韩安国,你能胜任么?”

  韩安国立马拜下来,道:“卑臣虽然久不领兵,但是只要皇上信任,卑将定不辱命!”

  “好。”

  刘彻笑着点头,又在众人里扫了一眼,道:“这次的事情有王恢你一份,你是朝廷上为数不多一直主战的人,朕也派你出征。”

  王恢也拜在地上,道:“卑臣领命!”

  刘彻再次点头,飞将军李广听皇上已经委派了两名将军,却一直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当下道:“皇上,臣请命啊!皇上,您已经派了两个将军,说什么也要派臣去,臣已经闲了这么多年,再不去打仗,就要发霉了!”

  刘彻笑道:“李将军也想上阵?”

  “这是自然!”李广常年在外打仗,战功军功一样不少,唯独少的一样就是侯位,至今让匈奴人闻风丧胆的李将军都没有被封侯,不过李广一直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作为军人,只要让他能打仗,李广才不在乎什么封侯不封侯的。

  刘彻道:“好啊,朕的本意也是让李将军去的,既然李将军又自己请命,那是再好不过的。”

  “真的皇上?”

  李广也赶紧拜下来,道:“只要皇上让臣上阵,臣一定杀的那帮兔崽子喊娘!”

  刘彻道:“诸位将军先不要忙,朕虽然已经点了将,却还没有派兵……正如韩安国说的。”

  刘彻长身而起,走到点中间,扫了一眼众人,道:“匈奴人积威已久,如果不能给他们迎头痛击,那就丧失掉了大汉的威信!朕决定排给你们……三十万兵马,给朕好好的痛打他们一顿!”

  李广一听“三十万”,顿时眼睛都亮了,皇上果然是忍了很久,一开口就是大的,他领兵这么多年,三十万兵已经不算少数了。

  韩安国却道:“三十万兵不少,但是还要讲究打法,这对于匈奴人的彪悍来说,也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刘彻听了韩安国的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道:“朕就知道你又要开口,日前王恢从北面回来的时候,得到消息,匈奴人想要开春之际挥师屠城,朕就要你们带着着三十万大军,埋伏在边城里……李广。”

  “臣在!”

  刘彻道:“你负责带十五万伏于城中,等待匈奴人入瓮之后,关门打狗!”

  “诺!”

  刘彻又看向韩安国道:“韩安国,你负责带着十五万兵,等匈奴人进入圈套,绕到他们的后围,给朕圈起来打,狠狠的打!”

  “诺!”

  “王恢。”

  刘彻对王恢笑道:“朕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全部给了李广和韩安国两位将军,朕就给你两千骑兵,负责埋伏在路上,随时监视匈奴人的动向。”

  “诺。”

  刘彻道:“这次埋伏匈奴,三十万大军,你们要抓紧了时机,好好的给朕来个干脆漂亮的,等你们回来,朕就在城门口亲自相迎!若是没能成功,你们就……提头来见罢。”

  三人跪在地上,齐齐的磕头,嘴上应声。

  “三十万大军?”嬴政乍一听说刘彻派了三十万大军去讨伐匈奴,有些诧异,随即笑道:“皇上这次,是被匈奴人气昏了头罢?”

  楚服道:“朝中都在称赞皇上有魄力呢。”

  嬴政冷笑一声,道:“楚服啊,你知道打猎么?”

  “奴婢虽然没有打过猎,但是也听说过。”

  嬴政道:“打猎无非只有两种,等着兔子自己撞上来,或者先发制人去打兔子。兔子是狡猾的,它们行动灵敏,如果要等着它们自己撞上了木桩子,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楚服道:“娘娘,奴婢听懂了,您的意思是说,匈奴人是兔子,而陛下的三十万大军正在等这只兔子自己撞上来。”

  嬴政点头道:“三十万大军,从长安出发,还需要浩浩荡荡面绵延千里,试想三十万兵马怎么样才能躲得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呢?匈奴人的骑兵最擅长的是奔跑突袭,还有就是侦察,他们每每相中猎物,都会派出最精锐的骑兵前去侦察,只要发现一点不对劲,是绝对不会往这根木桩上撞的。更何况,皇上召开了廷议,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说自己的策略,只要有一个人说漏了嘴,岂知道匈奴人不会听到什么风声?”

  楚服道:“这样岂不是没有一点胜算了么?”

  嬴政道:“沙场变化莫测,差着毫厘米谬以千里,也不能说绝对没有胜算,只不过……想凭运气来取胜,这步棋走的太傻了。”

  楚服道:“那皇后娘娘快去求见陛下罢,跟陛下说了,免得兵未到粮草先行,浪费了许多钱财。”

  嬴政摇头道:“身为一个帝王,有很多事情,别人劝是没有用的,非得摔了跟头,才会自己爬起来,别人若是跟他说,皇上会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奸邪之人。”

  楚服也是一点就透的,当下道:“既不能说,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十万大军无功而返了。”

  嬴政笑道:“无功而返是好事,总比损兵折将强得多,头一次得了教训,第二次才不会继续去拿头撞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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