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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三章内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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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太后去世,朝廷的内阁就要天翻地覆,虽然刘彻确实伤心,但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内阁放在一群窦家人的手里,没有一个皇帝是不防范外戚的。

  大臣们来的都非常早,在承明殿外簇成几堆在谈话,丞相许昌一晚上也没睡好,他是太皇太后亲自提拔上来的人,提拔他的同时,还将刘彻信任的赵绾王臧下狱。

  也可以这么说,许昌知道,皇上的心里多少是对自己有迁怒的,而且他在担任丞相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功绩,这让许昌也知道,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田蚡姗姗来迟,等大臣们都到齐了,眼看着皇上马上就要到的时候,田蚡才慢慢悠悠,不急不缓的走过来。

  田蚡气色非常好,还特意熟悉了一番,虽然朝服都是差不多的,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田蚡恐怕要走运了。

  田蚡提着衣角步上承明殿前的台阶,一面走,还一面对站在旁边的大臣打招呼,笑道:“各位达人来这么早啊。”

  许昌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想去搭理他的意思,就和旁边的庄青翟说话。

  田蚡却不想放过许昌,故意走到他的边上,笑道:“丞相大人好啊。”

  “武安侯好啊。”许昌不得不去应他,干笑道:“看武安侯这气色,想必是有好事啊?”

  田蚡笑了一声,道:“是啊,是有好事,但是还没有发生,这好事啊,还没来呢。”

  许昌道:“武安侯还会巫术不成?”

  田蚡道:“巫术我不会,但是我会用脑子。”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丞相大人,就等着看好戏罢。”

  正说话间,就听有内侍高声通传,皇上的车仗已经过来了,众臣都立刻闭上嘴,分列站在承明殿两侧,静等着皇上的车仗在殿前停下,刘彻下了车,先进入承明殿,其他的大臣们才能依次序进入。

  刘彻的车仗眼看就要驶到殿前,突见一个内侍从不远处跑过去,拦下车仗,低声和李延年说了几句话,李延年赶忙去禀报刘彻。

  刘彻听了没有说话,但是脸色显然不好,立马就沉了下来,冷的能掉冰渣子,抬头看了一眼承明殿外面的众臣。

  他忽然想到这种场景自己也遇到过一次,马上就要去上朝,突然有人冲出来让自己去东宫。真是巧的很,两次全是东宫,如今王太后已经搬进了东宫去……

  刘彻良久都没有说话,果然住在东宫里的人都和自己过不去,一旦住进去,全都想要左右朝政,恨不得朝廷里,内阁里,三公九卿里,都要是自己的人才能甘心。

  李延年静等着刘彻发话,等的额头直冒汗,刘彻终于开口了,冷声道:“走,去东宫。”

  “诺!”

  李延年赶紧应声下来,随即高声道:“皇上改驾东宫。”

  众臣还等着皇上来上朝,就眼睁睁的瞧着马车已经到了承明殿门口,然后骑奴调转了马头,往别处去了。

  这一下子众臣都有些哗然,也都明白了田蚡的意思,显然田蚡是早有预谋,这种场景所有的大臣也见过,都知道,这是要变天了。

  许昌心知自己的位置是保不住了,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极力保住性命,毕竟他是窦家的人,不是王家的人,不是田家的人,更加不是皇上的心腹,像他这样丢失了靠山的人,还能指望什么呢。

  刘彻坐在马车里,闭上眼睛,头仰起来靠着后面的车壁,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这个皇帝做的,总是要顾虑别人,而且这些别人,还都是女人,本以为太皇太后去世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顾虑,哪知道太皇太后说的话,反倒成了真,自己的母亲突然要插手这个朝廷。

  刘彻知道,就算自己的母亲想要谋害阿娇的皇子,但是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自己也无能为力,难道一个做儿子的,真的要和娘反了不成?别说刘彻狠不下这个心来,就算他能狠下心来,汉室的面子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不管王太后开口和他要什么,刘彻只能答应下来。

  刘彻到了东宫门口,李延年打起车帘,刘彻从里面矮身出来,定定的看着东宫的殿门,竟有一丝陌生感,毕竟这里已经物是人非,已经不是刘彻所熟悉的那个东宫。

  刘彻走进去,王太后已经脱下了白衣,坐在上手的凤坐上,见刘彻进来,笑道:“皇儿啊,来。”

  刘彻走过去,却不坐下去,道:“不知母亲叫儿子来有何要事?”

  王太后气色也不错,笑道:“皇上你先坐下来,娘再跟你慢慢说。”

  刘彻道:“祖宗规矩,皇上也不能无故缺席早朝,最多只能晚一个时辰,承明殿到东宫需要浪费不少时间,儿子就不坐了,听完母亲的话,还要赶紧回去。”

  王太后被他噎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刘彻竟然这么跟自己说话,虽然他说的并没有错,但是那口气,绝对是拒人千里之外的。

  王太后收了笑意,道:“既然皇上日理万机,我也就不和你说别的了,咱们开门见山的谈一谈……当初你刚刚登基的时候,碍于太皇太后的面子,必须要让窦婴做丞相,现在太皇太后也没了,这个丞相,你就该给田蚡来做。”

  刘彻心里默念了一声“果然”,半天没有开口说话。

  王太后见他不说话,似乎是不愿意,站起身走过去,道:“你难道不想让田蚡做丞相?那皇上想要让谁来当这个丞相?难不成是窦婴了?这满朝上下,还有谁有这个资历,有这个本事,他是你亲舅舅,而且无论学识还是行事,都不比别人差。”

  刘彻仍然没有说话,王太后震惊的道:“难道皇上还真的想让窦婴做丞相?他们窦家人欺负咱们娘俩还不够么皇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彻这才开口道:“母亲,儿子想让窦婴来做丞相,无关什么窦家不窦家的,更何况,窦婴曾经被太皇太后逐出门籍,窦婴和窦家的关系也不是十分亲密,更何况,现在太皇太后已经不在了,窦家根本没有以前的势力,不需要顾忌他们什么。”

  “糊涂!”

  王太后猛的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扫倒,喝道:“皇上,窦婴给你灌了什么*汤?还是那陈阿娇给你灌了什么*汤?他窦婴有什么好?在你还不是太子的时候,这帮人帮你了么?皇上不要忘记,他们窦家的人都是怎么样欺善怕恶的!”

  刘彻一时被她哽住了,窦婴确实并不是忠于刘彻的,在刘彻年幼的时候,窦婴也没有向着他的表现,毕竟他只是景帝众多皇子中的一个,还不是全都靠王太后自己筹谋,刘彻确实感激王太后,如果没有王太后,自己根本做不了一国之君。

  只是,无论窦婴姓不姓窦,他都是一个忠臣,从不忠于单一的皇帝,而是忠于大汉,这是让刘彻最为佩服的。

  王太后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她的后半辈子就指望着刘彻这个皇帝,不可能跟自己的儿子撕破脸皮去,放柔了声音,道:“彘儿,他是你的亲舅舅啊!你登基的时候,他是怎么样帮你的,他们窦家就可以掌控整个内阁,娘现在只要一个丞相的位置,娘从来没跟你要过一次东西,难道唯一这一次,你就要狠心拒绝娘么?”

  刘彻实在听不下去了,终于开口道:“儿子不敢不听娘的,一切都听娘的就是。”

  说罢了,也不等王太后反应,就突然转身,大步走出了东宫,上了车,一刻也不停歇的往承明殿去了。

  众臣在承明殿等了很久,终于看见皇上的车驾过来了,刘彻从车里下来,众人行礼,刘彻径直走进去,众人才起身,有内侍通报上朝的大臣名单,众人进去再行礼,之后才分别跪坐两边。

  刘彻脸上似乎没有什么不快,似乎刚才在东宫的事情就不曾发生一样。

  刘彻道:“看看朕都带了什么奏章来。”

  他一说话,李延年赶紧让人将刘彻带来的竹简呈上来,刘彻随手翻了翻,拿出一卷来,也不展开,就拿竹简点着桌案,道:“地方豪强霸占田产,百姓怨声载道,丞相……”

  许昌听刘彻突然点了自己,整个人一颤,顿时有些心惊,赶忙起身走到殿中见,跪下来,道:“卑臣在。”

  “地方豪强欺压百姓,这件事你知道么?”

  “卑臣……”许昌有些迟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回答不知道,似乎有些玩忽职守,但是他确实没接到过这样的奏章,只好硬着头皮道:“卑臣……知道。”

  “好啊。”刘彻突然将竹简摔在桌案上,吓得许昌一颤,差点扑倒在大殿上,刘彻冷笑道:“你知道,你知道为何朕从没见过你给朕上书,为何你从来没拿出一个解决的方案给朕,你组织内阁商议这件事了么?你身为一个丞相,都在做什么!”

  许昌一听,心顿时凉的透了,赶紧磕头道:“卑臣死罪!卑臣死罪!皇上开恩啊……”

  刘彻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道:“死罪到不至于……卫尉何在?”

  殿门口的卫尉赶紧大步走进来,道:“卑将在!”

  刘彻连看也不看许昌一眼,道:“摘下官帽,退去官服,交出丞相印,带走。”

  许昌愣了良久,田蚡看在眼里,心里面痛快极了,见许昌拖延时间,突然站出来喝道:“罪臣许昌,还不谢皇上?”

  许昌仍旧没说话,只是哆哆嗦嗦的退下官帽,颤巍巍的站起来,刘彻看不下去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挥手又道了一次道:“带走。”

  卫尉赶紧押了许昌,出了大殿。

  太尉和御史大夫都是窦家的人,纷纷摸了摸额头上的凉汗,似乎呼吸都不顺畅了。

  刘彻见许昌走了,目光转向田蚡,笑了一声,道:“武安侯,朕让你出列了么?”

  “这……”田蚡没想到刘彻会忽然刁难自己,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刘彻猛地一拍桌案,喝道:“回答朕!朕有说过,让、你、出、列、了、么?”

  刘彻最后一句重复的话,说的一字一顿的,满朝大臣都听得出来,那是咬牙切齿的,几乎把后槽牙咬掉了。

  田蚡脸上也沉了下来,毕竟他是刘彻的舅舅,那就是长辈,如今东宫是王太后,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彻竟然给他难堪。

  田蚡只好硬着头皮道:“回皇上,没有。”

  刘彻道:“还不滚回去。”

  “……诺。”

  田蚡讨了没趣,又跪坐回去。

  刘彻这才收回目光,冷声道:“廷尉署接到弹劾太尉和御史大夫的奏章,已经立档调查,卫尉,将这两个人也带下去。”

  二人也不去想廷尉署是不是真的立档调查了,一句讨饶的话也没说,毕竟靠山已经倒了,再讨饶也没有用,当下也被带了下去。

  三公在一刻之间全被罢免,饶是诸位大臣再见多识广,也难免偷偷议论起来,窦婴跪坐在列,只是闭了闭眼,叹口气,什么也没说。

  刘彻道:“三公的新人选,朕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刘彻册封了太尉,随即道:“韩安国,你一向和朕唱反调,但是在你跟着梁王的时候,朕经常听说你有远见,有胆识,有才略,朕希望这些都是真的……你就来做这个御史大夫罢。”

  韩安国没想到皇上竟然让自己当御史大夫,毕竟他说出来的话,全都是倾向于与匈奴和亲的,而这些话也是刘彻最不爱听到的,结果刘彻反而重用了自己。

  韩安国说不感激是假的,连忙走到殿中间,跪下来叩谢道:“谢皇上恩典!”

  刘彻挥了挥手,过了半响,才又道:“窦婴。”

  现在三公已经封了太尉和御史大夫,剩下的就只有三公之首的丞相,而刘彻却叫了窦婴的名字,田蚡的心一下凉了半截,没想到王太后把刘彻叫走这么半天,刘彻竟然还一意孤行的让窦婴做丞相。

  窦婴应声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殿中间,跪下来,道:“卑臣在。”

  刘彻揉了揉额角,说话也没有方才那么疾言厉色了,慢慢的道:“你是老臣了,你的才识和建树,还有作风,都是朕亲眼见过的,朕很尊敬你……”

  “卑臣……愧不敢当。”

  窦婴深深地拜下去。

  刘彻道:“朕心里这个丞相的人选……非你莫属,但是……朕已经亲口答应了太后,太后想让田蚡来做这个丞相。”

  无论是田蚡,还是窦婴,亦或是满朝的文武大臣,都万万没想到,刘彻竟然把这句大实话说了出来。

  封田蚡为丞相这件事情,其实早就板上钉钉了,只是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心照不宣的,谁让他田蚡有个姐姐是王太后呢,谁也没想到,皇上竟然把这句话就这么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

  这不就是明明白白的甩了田蚡一个耳刮子么?还是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赏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刮子。

  田蚡脸上青了白,白了黑,已经五颜六色,不可言喻了。

  刘彻道:“窦婴啊,你年事已高,又为大汉尽忠了这么些年,也累了,该享福的时候就要享福,就好好歇歇罢。”

  窦婴笑了一声,再拜下去,以头碰地,道:“谢陛下关心和厚爱,这是卑臣的福气。”他说完了,才抬起头来,站起身来,走到列中,跪坐下来。

  刘彻扫了一眼众人,看到田蚡表情,才笑道:“舅舅,来,朕要册封了。”

  田蚡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上不下的,这个丞相简直比不做还难看,面上已经无光了,从今天开始,谁都知道他田蚡是靠着王太后上位的,还不被皇上所待见。

  田蚡又不能在承明殿上就抗旨,耍脸子不接受丞相这个位置,现在是上前也丢人,不上前就死人,只好沉着脸走到殿中间。

  刘彻笑道:“既然太后想让你做这个丞相,朕没有回绝的道理,毕竟嘛,孝顺最重要,朕要给天下人做表率,行罢,舅舅你就来坐着个丞相……要开春儿了,记得去看看连年决堤的河啊,什么地方豪强啊,都替朕……想着点儿。”

  刘彻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也不等田蚡拜谢,站起身来,将刚才摔在桌案上的竹简拿起来,扔在地上,转身走人了。

  李延年忙喊一句退朝,也趋步追着走了。

  众臣低头一看,摔过来的本应是之前皇上说的,豪强欺压百姓的奏章,其实只不过是主父偃他们合力撰写的皇太子赋,不禁都是倒抽一口冷气……

  今天是逢五,也就是早朝的时间,嬴政自然知道这一天可谓是风云变幻的一天,只不过椒房殿里却像往日一样,后宫能感觉到什么?什么都一样而已。

  只不过太皇太后没了,他顶的这个壳子,也就没了靠山而已,嬴政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有了一个皇子,王太后找不到辙动自己。

  嬴政正想出去走走,听听朝议的风声,结果乳母就抱着孩子进来了,笑道:“皇后娘娘,小皇子睡醒了一觉,正嚷嚷着找您呐!小皇子可是极为粘您的。”

  嬴政顿时心里“咯噔”一声,他从没想过,自己这个统一六国的始皇帝,竟然有一天会怕一个没断奶的毛孩子。

  乳母说的好听,什么孩子想他了,嚷嚷着找他,根本就是奉承嬴政的假话,一个只会哼哼外加吐哈喇子泡泡的小孩子,还不会说话,也不怎么认人,怎么可能要找他。

  乳母把孩子抱过来,放在嬴政臂弯里,笑道:“您看啊,孩子笑了,小皇子是一被您抱着,就乐不可支呢!”

  嬴政低头去看,小包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也正盯着自己,但是嬴政根本就没看见他到底哪笑了。

  小包子张了张嘴,吐了一个泡泡,随即把手塞进嘴里去,小孩子还没有准头,把手塞进嘴里这个动作塞了两次才进去,嬴政不禁又不屑了一下。

  哪知道小包子含完了手指头,把还拉着口水粘儿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一巴掌怕在嬴政胳膊上……

  嬴政顿时眉毛皱在一起,心里似乎打了一个结子,虽然小孩子哪里都不脏,但是这动作让嬴政看了还是忍不住嫌弃,真想一撒手把他扔了。

  小包子看着嬴政皱眉,也不知是不是看懂了,又张了张嘴,突然就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继续用手拍着嬴政。

  乳母见这样子,赶忙一起赔笑,道:“哎呦喂,小皇子好高兴呢,果然还是皇后娘娘有办法。”

  嬴政忍了又忍才没有把小包子扔出去,小包子自己乐够了,竟然下一刻嘴巴一撇,五官皱在一起,哇哇的就开始大哭。

  嬴政根本不知道哪里招惹到这个小祖宗了,况且他不管抱着几次孩子,都是全身僵硬的,一动也不敢动,小包子就是自顾自笑,笑完了开始哭,也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

  那小包子一边哭,十分凄惨的样子,一边还拿头和嘴去蹭嬴政的胸口。

  嬴政登时就更加僵硬了,如果他是个男子的身体,蹭就蹭了,但是他现在顶这个女人的身子,小包子这么一蹭,嬴政顿时就想到了什么,心里一阵恶寒爬了上来,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乳母见状,“啊呀”了一声,说出了嬴政不管几辈子也不想听到的话……

  乳母道:“小皇子怕是饿了,想喝奶了!”

  让嬴政生孩子,已经是巧合和情势下被逼迫的了,要是让嬴政去喂小包子,他真怕自己一使劲把这小祖宗给掐死。

  好在乳母将小包子抱了起来,道:“皇后娘娘,那奴婢就先退下去了。”

  嬴政总算松了一口气,道:“去罢。”

  乳母这才抱着小皇子退了出去。

  刚退出去,楚服就进来了,道:“皇后娘娘,二公子来了。”

  嬴政乍一听“二公子”,没能想起来是谁,再一想才知道,原来是这个身体的二哥,陈蹻。

  陈蹻因为总是想扒着刘彻的事情,吃了一回亏,也就没能再进宫来,被窦太主关在家里头反省,只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自从太皇太后去世,窦太主想去见见王太后,就没一次能见着的,全被王太后伤心过度不能见客给挡在门外。

  这种举动是一个信号,窦太主又不傻,她只是平日里嚣张跋扈了一点儿,自然明白是王太后过河拆桥的信号。

  窦太主气愤、后悔,只是没有办法,这个东宫里住的人再也不姓窦,而是姓王。

  陈蹻也听说了这件事,当下想趁着这个机会,再次混进宫去,在刘彻面前示好,毕竟他不是长子,以后不会让自己世袭爵位,他要为自己谋划一下。

  从太皇太后这件事情,陈蹻也看出来了,依靠谁当靠山,都有倒台的一天,唯有依靠皇上是最正确的,而陈蹻除了说话好听点,也就这张脸长得养眼些。

  虽然与陈阿娇七八分相似,但带着一股男子的挺拔和英气,不管是面相还是身量都刚刚好,不会太过于刚硬,也不会太过于阴柔。

  陈蹻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就去求窦太主,窦太主一开始不让陈蹻进宫,但是陈蹻会说话,他说服了窦太主,发誓绝对不去招惹皇上,而且自己的妹妹产下一子,做兄长的都没有去道贺,这岂不是太不成体统了么。

  窦太主想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就答应陈蹻去椒房殿一次,让他去给阿娇道贺,其他不许再想。

  陈蹻连三保证,让下人备了马车,就往宫里去了。

  嬴政不想见陈蹻,但是他现在闲的厉害,而且就担心陈蹻是见自己为虚,实则是去见刘彻,自己要不见他,他反倒落得清闲,就跑去见刘彻了。

  嬴政道:“请进来罢。”

  楚服应了一声,出去将陈蹻引进来。

  嬴政正坐在矮榻上,陈蹻见到他,笑道:“给皇后娘娘问安了。”

  嬴政笑道:“兄长请坐。”

  陈蹻也不推辞,沿着矮榻坐下来,楚服端上来水,陈蹻见楚服摸样俊俏,眯着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好一阵,直到楚服出去了,才收回眼来。

  嬴政不禁笑了一声,也用眼去打量陈蹻,而且丝毫不回避,也不怕陈蹻发现,就是要让陈蹻发毛。

  陈蹻果然被他打量的发毛,干笑道:“妹妹这是在看什么?莫不是这些日子不见,生疏了?”

  嬴政收回目光,喝了一口水,才慢悠悠的笑道:“不是不认识,这是想重新认识一下。”

  陈蹻琢磨不透嬴政的话,道:“妹妹这句话怎么讲?”

  嬴政看着他,道:“我只是想看看,兄长和我到底有几分相似,才能让兄长这么笃定自己可以挤占妹妹的地盘儿。”

  “这……”陈蹻心里一突,连忙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呢?我这是一点儿也听不懂,一点儿也听不懂。”

  嬴政没再说话,陈蹻觉得气氛不对头,自负口才好,能讨人欢心,笑着缓和气氛道:“外婆这一去,妹妹想必在宫里也是无依无靠,母亲和兄长我啊,就怕妹妹受了欺负受了气,却没地方诉苦去,这不是,母亲就让我进宫来瞧瞧妹妹,再者呢,妹妹为皇上添了一麟儿,还是长子,兄长也未曾过来道贺,就这时候说一句恭喜了。”

  嬴政笑道:“麻烦兄长为这些小事儿跑一趟。”

  陈蹻挥手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嬴政道:“其实我这些日子也没受什么气,太后住在东宫,平日里也就请安过去照个面,皇上这些天忙得厉害,内阁变了天,光顾着训斥大臣,没瞧见么,今儿早朝的时候,丞相、太尉、御史大夫都下狱了,皇上生气着呢,谁敢没事儿去招惹,没准被迁怒,那是杀头的罪过。”

  嬴政看似是在聊天,其实是故意说给陈蹻听的,陈蹻听了心里直打鼓,琢磨着皇上好像心情不太好,这个时候若是过去,也没工夫风花雪月,反倒惹得自己一身骚,岂不是太不妙了。

  陈蹻笑道:“皇上日理万机,日理万机……我也就是来看看妹妹,不去见皇上的。”

  他们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些喧哗,嬴政刚想招来楚服问是什么事,一个内侍忙走进来,道:“皇后娘娘,皇上到了,马上就到!”

  陈蹻一听,因为刚才嬴政的那一番话,陈蹻可不想现在招惹刘彻,就想趁着皇上还没过来就溜走,结果刚一站起身来,刘彻已经进了殿,外面能听见宫女内侍拜见皇上的声音。

  嬴政瞥了一眼陈蹻,这才站起身来,走出去,给刘彻请安。

  刘彻下了早朝过来,一肚子都是火气,别看他狠狠的撅了田蚡一把,但是他心里头照样不舒服,不是滋味。

  按理说他是大汉的天子,那就是万万人之上,其他人都要听自己,可刘彻呢,刚登基的时候有太皇太后压着他,短短一现的格化改制,被太皇太后几句话就打破了,王臧赵绾死了,朝廷上的儒生都被太皇太后赶走了。

  而现在,刘彻终于熬出来了,结果自己的母亲却又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刘彻知道,王太后说什么唯一一次求自己,那根本不可能,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朝廷上大半的人都会被太后换走才能罢休。

  权利是一种能让人上瘾的存在,王太后体会到了权利的甜头,就会无所忌惮的向刘彻提出要求。

  而且刘彻已经接到密保,有人在收罗王太后田蚡秘密购置田产的证据。

  刘彻实在想不通,自己的母亲住在宫里头,也吃有的吃,要穿有的穿,宫女内侍都要捧着她,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短,田蚡买几块地也就算了,王太后竟然购置了那么多的田产,留着发霉么。

  刘彻扶起嬴政,没让他跪,道:“朕已经快被气死了,到你这里避避难,你听说早朝的事情了么。”

  嬴政笑道:“椒房殿离承明殿那么远,怎么能如此快的听说?只不过,这些都不需要听说,用想的也能明白。”

  刘彻看了他一眼,道:“朕真的没想过,自己的母亲,竟然像太皇太后当初那样,逼着朕换内阁。”

  嬴政道:“陛下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不敢说服自己罢了。”

  刘彻愣了一下,不过确实是如嬴政所说的,他自己确实想到了,而且太皇太后临终前也告诉他了,只不过刘彻始终不敢说服自己而已。

  只有事实摆在眼前了,刘彻的侥幸被碾压的粉碎了,刘彻才真的信了。

  刘彻气的拍了一下桌案,方要说话,突见里屋有人探头探脑的,皱眉道:“谁在你这里?”

  嬴政笑了一声,道:“是陈蹻。”

  “陈蹻?”

  刘彻似乎想了一下,才道:“哦,是你的兄长。”

  陈蹻被发现了,才面上挂着微笑,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润一些,想给刘彻留点好印象,走出来,拜下来,道:“陈蹻恭请皇上圣安。”

  陈蹻跪着,嬴政坐在一边,刘彻难免对比了一下,真是乍一看一模一样,只不过陈蹻身量高一些,一看就是男子,而自己的皇后身形纤弱。

  刘彻只是打量了一下,随即就收回了目光,道:“朕还有话要和皇后说,你若是没事了,就先退下罢。”

  陈蹻一口气没提上来,他不是第一次见皇上了,第一次见的时候,皇上虽然没和自己有什么牵扯,但是也没有这么冷淡,那时候还温温柔柔的,说话也并不冷言冷语,现在却这般的冷漠。

  陈蹻心想着,阿娇果然没骗自己,皇上心情不好,真是看谁也不顺眼,自己这一趟又是白来了。

  陈蹻虽然觉得遗憾,但是不敢不退下去,不想自己找不痛快,于是温声道:“那臣就退下了。”

  他说着拜了一下,就恭恭敬敬的退出了椒房殿,等确保里面的人看不见自己了,才小声叨唠了一声“晦气”,随即就甩袖子走了。

  刘彻道:“最近诸事都不顺,朕是烦也烦死了。”

  嬴政看他皱着眉,要是刘彻看谁都不高兴,难免看自己也不高兴,嬴政不想这个时候让刘彻对自己戒备,侧头看了站在一旁的楚服一眼。

  楚服似乎是看懂了什么,立马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很快乳母就抱着小皇子进来了。

  小皇子吃饱喝足,晚上也睡够了,睁着晶亮的大眼睛。

  刘彻一见儿子,顿时十分的烦心已经去了七八分,当下将儿子抱在怀里,笑道:“据儿想不想朕啊?”

  小包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不去理刘彻,只是眼睛看见了嬴政,小手乱挥,指着嬴政开始吐泡泡。

  刘彻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娘亲想朕了?你不想朕么。”

  嬴政本身只是想让刘彻分心,自己才好去给刘彻提意见,顺道把自己收揽的一些人安插在要位上,结果没成想竟然被一个小包子和刘彻给调戏了。

  嬴政听刘彻说什么自己想他了,顿时脸色有些不好。

  刘彻没看见嬴政的脸色,只是低头和小包子玩,小包子弄了刘彻龙袍上都是哈喇子,刘彻也不嫌弃,笑道:“这眉眼长得好像你娘啊。”

  嬴政实在听不过去刘彻说着这些有的没的,开口道:“陛下其实不必为了一个丞相或者太尉的位置,和太后闹得不高兴。”

  “哦?”刘彻一边抱着小皇子,一边道:“丞相的位置是三公之首,朝廷上所有大小事务,都由丞相分发到地方去做,这权利已经至高无上,这个位置,怎么能让朕不窝火呢。”

  嬴政笑道:“陛下生气,不就是因为这个位置权利太大了么,就给太后这个位置又有何不可,倒是不要破坏了陛下的母子感情才是。”

  刘彻听他这么说,笑道:“阿娇姐姐,一定是又有办法了,是么?”

  嬴政道:“这个办法很简单,把丞相的权利削弱不就可以了么?”

  刘彻叹气道:“丞相的权利哪是说削弱就能削弱的。”

  嬴政道:“之所以丞相权力大,就是因为所有大小事务都需要汇总丞相,之后由丞相分发下去,但是当年太傅卫绾还在的时候,大小事务就不由丞相经手,由太傅汇总,然后分发……陛下,既然陛下已经答应了太后让田蚡做丞相,何不再加一个小内阁,由陛下亲自挑选适合的人选,架空于丞相,甚至是三公之上,让三公形同虚设,为了避免小内阁专权,陛下也可以多挑选心腹之臣,让他们权力分散,这样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刘彻听着,不禁都停止了去逗弄小包子,似乎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道:“好办法,真是好办法!”

  刘彻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大了,小包子盯着刘彻看了一眼,突然开始哇哇哭起来。

  刘彻怕是自己吓找了儿子,赶紧手忙脚乱的抱着他哄起来,嬴政刚才因为阐述政见,刚有那么一点点将政权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快感,结果就被小包子打断了,登时像是一口气没接上来。

  罪魁祸首的小包子还在玩命的哭闹,这可是刘彻第一个儿子,刘彻是捧在掌心里还来不及,见到儿子哭了,这一脸的委屈可怜,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刘彻哄不好,就让嬴政来抱抱,嬴政抱一次就觉得浑身都疼,主要是小包子太小了,他怕给碰坏了,就只能全身僵硬的抱着,时间长了自然不得劲儿。

  嬴政硬着头皮接过来,只不过刚把小包子抱在怀里,就觉得有那么一点儿……湿濡。

  刘彻把儿子给嬴政抱,才发现自己怀里已经湿了一片,原来是小祖宗尿了,不舒服自然就开始哭闹。

  嬴政抱着湿乎乎的小包子,是扔也不好,不扔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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